“……”
胡麻從這話裡,聽出了一種複雜的情緒,心間竟是如遭雷擊,怔怔抬頭看著山君。
“莫作如此兒女之態,我要擋災,也不是為你胡家人。”
山君的影子模糊,但聲音卻顯得非常的清晰,冷靜,慢慢道:“你行走江湖,也已時日不短,想是有了些見識,也知道了殿神之名,但其實……”
“……從來都沒有什麼殿神之說。”
“世間稱我等為殿神,但我等一直都不屬於殿堂,祖壇被毀之後,強封我等為府君,但我們也一日不屬州府。”
“世間百姓,也曾予我無數稱謂,但都不重要,我與當初那些老夥計們一樣,生前身後,皆是虛幻,我等,隻是屬於鄉野民心,隻是於香火之中,被人喚醒,看顧一方水土。”
“我等生於香火便也庇佑香火,其實,原本我們連與你說話的能力也沒有,我們也不需要說話,便可聽見人心善惡,亦知道人心所向……”
“如今的我,終是殘魂一縷,倒是沾染了因果,才會有了如今的模樣。”
“所以,你說鎮災……”
“……”
山君前輩忽然笑了一聲,道:“當然可以鎮災。”
“因為吾本生於世間香火,吾等,與祖壇一體同生,本身便是為了鎮災禳福而來的。”
“……”
“果然!”
胡麻這一時,甚至無法形容自己心間的震憾。
殿神,曾經至高無上,受億萬萬香火的殿神,竟是這等存在。
可也是真切聽到了這個答案,心裡那怪異的感覺,便再控製不住,失聲道:“可是,前輩,鎮祟府,不就是祖壇而生?那我胡家,豈不是與前輩……與殿神,乃是有仇怨的?”
“鎮祟府脫胎於祖壇,卻已不是祖壇。”
山君前輩聽著胡麻的話,慢慢笑了笑,道:“起碼,二十年前,一直都不是。”
“舊神與胡家也無仇怨,這更不是我等存在於世的理由。”
“……”
山君看著胡麻,慢慢道:“所以,你於我而言,胡家的身份不重要。”
“曾經因為不忍百姓遭厄,冒著身份暴露風險斬了青衣,因我之言,願意出手殺了五煞,又一手將保糧將軍扶起,願意讓這一方百姓,能夠在這妖天鬼地之下喘口氣的寨裡少年……”
“……才重要!”
“……”
看著胡麻聽著這些話,神色都已經變得有些壓抑的胡麻,他如今倒笑的暢快:“你心不靜。”
“從我見你第一天開始,我便察覺,從沒見過心這麼亂的少年人。”
“我早些也因為你心太亂,提防過你,但現在倒覺得,是我小氣了,我被迫沾染了太多人間因果,倒是有時候也會想這些其實不重要的事情了。”
“你已經在寨子裡紮了根,不是麼?”
“……”
“……”
“我……”
驟然間被山君說破心間想法,胡麻倒是沒來由得一陣驚駭,良久,才苦笑道:“前輩,若是這樣,那就算是祭了山,你……又有幾分把握,能擋得了那災?”
山君聽了他的話,微微一笑,道:“隻問心間所想即可,當我開始考慮有幾分把握的時候,便等於失了本心了。”
“……是,前輩!”
胡麻聽明白了山君的話,心間也漸漸做下了決定來,排除雜念,他向了山君,深揖一禮,然後才慢慢道:“但你不考慮,我卻是要考慮的。”
“前輩,若老陰山百姓祭你,你能恢複幾分法力?”
“……”
山君沒想到他會執拗於這個話,沉默良久輕聲道:“許是能擋一災。”
胡麻慢慢道:“那若是,這天下人,都來祭山君前輩呢?”
聽著他的話,山君表情都漸漸有些驚奇了,良久,才緩緩道:“你剛還說到胡家與祖壇有舊隙,如今倒如此信我?”
“我心裡是有些亂,但二爺是我的師父,我信他信的道理。”
胡麻慢慢說著,帶著種山君都無法想到的理直氣壯,邊直起身來,望著山君的聲音,卻隻輕聲向了小紅棠說吩咐著:“如今過了子時,便已是正月初六。”
“小紅棠,便去跑跑腿,向張阿姑與七姑奶奶,紅燈娘娘說一聲吧。”
“天下走鬼,初八日,上香,祭山。”
“……”
他一邊吩咐著,一邊露出了真正放鬆的笑容,道:“災鬼臨世,那我們,便請神出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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