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算盤眼神已更加的驚恐,小聲道:“人命如影,我確實是聽說過的……”
“天地冥冥,皆有所定,人會算天,天也會算人。”
可胡麻在這一刻,卻不回答他的話了,隻是陷入到了剛剛那一眼,帶來的驚恐之中。
同時,也明白了之前那盜災門裡的人,給自己說的話。
人一步退回橋上,便可以看向人間的自己,便如烈日在身,照在“自己”身上,照出來的那個影子,便是自己的軌跡,也是自己在這世間的命,所以才有人命如影這句話的說法。
但為何……
……居然卻是一眼看到了三個影子?
一實二虛,便如附骨之蛆,纏繞裹挾。
像是,縫合出來的!
無形的恐慌在心間擁擠,甚至像是要溢了出來。
車窗外的老算盤,以為胡麻不會再問自己了,正想著要趕緊溜了時,卻又忽然聽見馬車裡的胡麻,有些嘶啞的問了一句話:“你說的,殺自己,向天地奪命,究竟,是個什麼法子?”
老算盤心裡一顫,反而有些擔憂了起來,竟是下意識的不想告訴胡麻。
但他終是沒這膽量,慢慢的講了出來:“生死有命,人應命而生,也該應命而死,當初在瓜州,那嚴家老太爺服丹續命,便是為了向這天地奪命。”
“隻是,他終是求了外物,落了下乘,在外人眼裡也是個笑話,那倘若,他未服丹,而是靠了個人本事,破了這一境呢?”
“……”
胡麻聽著,都不由一怔,道:“但他那可是活了近百歲,本就已經到了要死的時候。”
“你我皆如此。”
老算盤低聲道:“人有壽終,有橫死,原本壽終才是正寢,但如今天地早變,橫死之人,也會計數,引來冥冥關注,算你的命數。”
“所以,若可以先入中陰,引來冥冥之算,再強行還陽,給自己奪來命數,與上橋之法相比,一為躲,一為改,但目的相同,說到底,都隻為多走一步罷了。”
“隻是……此法艱難,假裝不得,非得麵臨真正殺機,才能蒙蔽了天地。”
“……”
“入中陰,改冥冥……”
胡麻聽著他所講之法,竟是越聽越熟悉,忽地反應了過來:“你說的這法門,怎麼與孟家之法,如此相像?”
老算盤見他聽了出來,便苦笑著,點了點頭,低聲道:“世間各門,修道行的異法本就不少,而偏偏,若論起來,最為踏實的,便是孟家。”
“孟家人的法不正,但卻需要靠自己背起來那位至邪至穢的老祖宗來,反而使得他們對自身道行要求極高,彆的法門,負靈最為省勁,惟獨這修道行的法門,卻半點出不得差錯。”
“大羅法教這走陽關之法,便是從各門道借鑒而來,借鑒最多的,便恰是這孟家的法門!”
“……”
“……”
胡麻並不打算,隻是耐心聽著,心底卻也像是翻江蹈海,萬丈波濤。
心間驚憾之餘,也立時收住了話題,不提如今的自己,非但是了解孟家法門,甚至已經得了孟家法門關竅的事情。
一一對照起了老算盤所講的中陰奪命法,細細對照,哪裡不同,心間也已漸漸怦然心動。
對這大羅法教的法,他自是滿心警惕,但如今聽起來,竟是怎也挑不出毛病。
如此糾結之中,他於車廂裡麵,細細思量,外麵一行人則仍是驅馬而行,不知不覺間,便已日頭西斜,卻在前方,聽得一陣鑼鼓喧天之聲響了起來。
有探路的跑腿來報,如今四下兵馬交攻,許多村子都荒廢了,隻在前麵有一村子,尚有人煙,正吹吹打打的娶媳婦呢,往來賓客,皆可入席。
妙善仙姑坐了一天的車,已是乏了,便要過去借了地方休息,這時旁邊的小豆官卻探出了腦袋,道:“姑姑,兵荒馬亂的,誰家會這般大張旗鼓的擺席麵呢?”
“而且我看前麵,陰風滾滾,血氣衝天,說不得,定是有妖魔作祟!”
“……”
妙善仙姑道:“那你說怎的?趕了一天的路,教主都累了。”
小豆官琢磨了一下,便道:“路就一條,對方擋著了,咱們是扶靈的,不可走退路,不然亡人容易傷宅,那就直迎上去吧!”
“對方吹吹打打,咱們也吹吹打打,把咱的白幡子打起來,對方見是辦喪的,許是就讓了咱們!”
“……”
妙善仙姑答應,便下了令,這一行奴仆都早有準備,便各從懷裡取出了白麻布裹在頭上,也有人掏出了鎖呐,鼓鑼,嘀嘀噠噠吹了起來。
恰是夕光斂於山後之時,前方一片耀眼紅光,這裡一片慘白吹打,兩者皆是吹打聲聲,一喜慶,一悲淒,漸漸接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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