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老君眉的意,也就隱約揣摩到了他趟出來的路。
自己身上最要緊的,不是大威天公將軍法相,而且明白了自己的命數,也就明白,這法相本來就是自己修煉出來的,天生便在自己的身上,又怎麼可能,會真的被彆人奪走?
一切都隻是剛剛開始而已,自己,才隻是剛剛踏上了這條路的門檻。
這也是他心裡欽佩老君眉的原因,這個人,分明可以直接奪舍了自己,將那條路完整的留在自己身上。
但是這個人,卻隻是送給了自己這份禮物,然後將如何踏上這條路,是否真的要邁進這個門檻的選擇權,留給了自己……
……他等著自己,有了清晰思維後,來做這個決定。
心間甚至都有些微妙的觸動,胡麻一時很難說清楚這種無形的震憾,屬於什麼……
……這是轉生者最珍貴的東西?
老君眉,在二十年前,便決定給予自己這個一無所知的嬰兒,一份尊重。
九柱香起,胡麻從未有一刻,覺得身子似如今般沉重。
但看向這個世界,又隻覺一切輕飄飄的。
遠處,仍有無數兵馬在湧動,人頭晃動,那是盤山王心間生懼,已然將自己麾下的大軍都調譴了過來,足足上萬兵馬,光是奔騰在這片戰場之上,便已經有讓人膽裂的凶威。
更不用說,遠處,那緊閉的牛心城城門,仿佛也在打開,有兵馬殺將了出來。
肉眼所不可及之處,陰影黑暗裡,更不知湧蕩著多少危險的氣息。
但胡麻迎著這一片黑壓壓的戰場,卻半點也不擔心。
嘩啦啦!
同樣也在這時,身後大車之中,二十四道壇旗飛起,將整片戰場圈在了裡麵。
借著妙善仙姑拜祭先人留下來的福澤氣息,二十四道壇旗便於這片凶煞戰場之上起壇,帶著一種正宗而古樸的氣息,甚至有些霸道,要將這各路異法,強行的攔在了戰場之外。
隻有一個人可以將這些壇旗操縱的如此得心應手。
也隻有一人,可以將這法壇起的,比自己這位胡家的兒孫還要正宗。
這時候,胡麻已經不隻是感激,他甚至想要笑了出來。
再沒有任何一刻,比此時更讓自己心裡踏實,肩上輕鬆,心間的陰霾,一掃而空。
“生人立世間,肩扛日與月!”
心頭沒來由得閃過了這句話,然後他向前踏出了一步,將周四姑娘擋在了身後。
迎著滾滾鐵騎迎來,手裡的罰官大刀輕輕提了起來,一口氣吹了過去。
滾滾煞氣湧動起來。
但如今,憑了自身道行,胡麻這一口氣吹去,那滾滾煞氣,卻比五煞惡鬼還活著時都要強烈,迷迷蒙蒙湧蕩前去,如同黑色的潮水,霎那之間,便將迎來的兵馬吹倒了一大片。
馬嘶人吼,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隻腿酸腳軟,居然爬不起來。
隻有臉色煞白,臉上都是森然可怖的恐懼之色。
但隻是這樣還不夠,遠遠不夠。
腰囊之中,黑色袋子裡的災蛇,早已按捺不住,忽地從袋子口裡探出了腦袋來,然後趁了胡麻不備,一溜煙便鑽了出來。
在它身體完全離開了黑色袋子的一刻,戰場深處,便忽然有滾滾災風刮起,連人帶馬,就連那漫天箭雨,都被吹得歪了方向,無儘兵馬,皆頭暈腦脹。
“喀喇”一聲,就連那盤山王所在,身邊立著的軍中大旗,也忽地被憑空吹斷。
旗麵失了力道,軟塌塌的倒落了下來。
災蛇吞了無牙君,便也將那村子裡的災吞進了肚子裡,如今它出現在了這片戰場,便也將那一村之災,帶進了戰場,等於是由這盤山王麾下兩萬兵馬,共同來擔那村子裡的病氣。
倒不至於兩萬兵馬,都像村子裡的百姓一樣死絕,但卻身上卻都出現了症狀。
胡麻都有些意外於災蛇之好用,定定看了一眼,並沒有阻止。
……當然,就算阻止,也不知道這災蛇肯不肯聽自己的。
隻是搭眼看去,看到了戰場之上,雖然混亂,但還是有著無數的兵馬,尤其是那夜色深處,便是連那牛心城裡的守軍,都意識到了外麵的亂勢,打開了城門,派了兵馬出來。
若有立場,這時便是絞殺盤山軍的好時候,隻可惜,胡麻的立場,不在任何一方。
他隻是忽地將罰官大刀舉下,插在了地上。
抬腳踩住了刀柄,而後咬緊牙關,再施一法,然後狠狠的向了自己身前拉扯。
“轟隆隆!”
借了這戰陣周圍起的法壇之力,他將一物,借由陰府,拉到了這片戰場。
腳下泥土飛濺,黑糊糊的一物破土而出,胡麻站在了這一物頂端,身形也似跟著長高了一截,這戰陣之中,雙方兵馬,數萬之眾,都感覺到了這一瞬間的陰冷與沉重。
驚恐至極的抬頭看來,便見到胡麻腳下出現的,赫然便是一具黑糊糊的鐵棺,棺蓋正向外彈了出來。
下一刻,棺內有平舉著雙臂,沉重萬分的身影,從裡麵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