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死人?”
胡麻轉頭看向了白葡萄酒小姐,沒有掩飾自己心間的疑惑。
人越多的地方,便越顯得生機勃勃,但也因為人多,死亡便成了無法躲避之事。
上京城的熱鬨,繁華,超出了胡麻的想象,比之前胡麻去過的幾個州府加起來還要多,但也正因此,這樣的地方,或病或老,每天都該有人死去。
但這樣的城市卻很久沒有了死人,甚至死了的人,也會重新出現在了這個城市裡,聽著便讓人感覺到了一種詭異。
“上京城裡的人會病,但卻不會死,就好像生死簿上已經沒有了上京城這個地方的名字一樣。”
白葡萄酒小姐緩步向前走來,輕聲道:“而死了的,也開始活了過來,先是死了幾個月的,然後是幾年的,剛剛,我們看到了一位二十年前的死人,也活了回來。”
她居然並不想著藏形匿影,而是徑直向前走去,腳下施展了某種步法,使得她看起來身形從容,但卻輕盈的自人群之間穿過。
胡麻也是微一凝神,便快步跟上了她,二人並肩,自這上京城寬闊的街道之中穿行,遍目所及,隻見一張張僵硬的臉,從自己身邊掠過。
那熱熱鬨鬨的街道,喜氣洋洋的麵孔,如今看著,倒像是被扣上了麵具一般。
跟在了白葡萄酒小姐身後,胡麻來到了南城高大的城牆邊,在這裡看到了粥棚,這是不死王家的產業,也符合他們醫家的仁心厚意。
隻是遠遠的看到了那粥棚裡麵熬煮著稀粥的大鍋,以及旁邊煮了草藥的小鍋,還有那臉上仿佛蒙了一層灰氣,搖搖晃晃排隊的人,胡麻便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若大一座城,每日裡有個頭疼腦熱,腿酸腳痛的自也不會少,那些在粥棚外麵排隊的人便是如此。
隻是他們看起來卻臉色煞白,仿佛木偶一般,隻呆滯的捧著手裡的粗瓷大碗,從粥棚的這一端進去,另外一端出來,便已肉眼可見的精神奕奕,滿麵風光的回到了城中。
胡麻皺起了眉頭來,並不意外於自己所見。
不死王家,能夠讓這一座大城之中,失去了死亡的,當然隻有這司命門道裡的祖宗。
“這些王家的免費施粥送藥,差不多是從三年之前開始的。”
白葡萄酒小姐帶著胡麻,看過了位於城市各處的粥棚,神色也同樣的冷淡,低聲道:“期間我回來過上京城,隻可惜那時候我本領不夠,縱是察覺到了些許異樣,也沒有找到問題所在。”
“直到後來在瓜州見到了那嚴家的老妖精,了解到了紫太歲的事情,才略有察覺。”
“上京城,已經很久沒有人買藥了,也不需要有人出診,因為王家已經有了將所有人治好的方子,他們的方子厲害到,連死人都活轉了回來,仍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在這座城裡。”
“這座城市沒有了死人,是不是也就代表著,沒有了真正的活人?”
“……”
胡麻聽著她平淡的講述,竟是覺得心裡一陣詭異的沉重,又覺得有些離奇:“無人買藥,無人問診……”
“這是你們草心堂的產業,你竟是直到如今才發覺?”
“我一直在明州,不了解上京草心堂裡的生意,家裡也從未告訴我。”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看了胡麻一眼,道:“當然,草心堂以不死王家馬首是瞻。”
“上京變成了這詭異樣子,但我父親與他幾位徒弟卻渾作無事之狀,隻說明一個問題:草心堂,同樣也在這個局裡,說不定,便是不死王家的爪牙之一。”
這……
倒不得不承認,白葡萄酒小姐如此坦誠的說出這些事情的樣子,彆有一種魅力。
他低呼了一口氣,也直接道:“那王家小少爺炫耀的手段,十姓裡其他子弟也覺得新奇,便說明他們之前也並不知道。”
“而王家既然會將這藥丸拿出來示眾,也就代表著王家甚至沒有將這件事當成一件需要藏起來的隱秘……但能夠將二十年前的死人救回來,當然是紫太歲。”
“不死王家不惜消耗了這麼多的紫太歲,煉出了這滿城的不死之人,目的是什麼?”
“……”
“不死不老,不傷不損,當然便是仙。”
白葡萄酒小姐冷淡道:“王家讓整個上京的人都擺脫了死人,說是滿城仙人都不過份。”
“說白了,轉生者的見識,終是慢了一步,早在我們發現了紫太歲之妙,甚至用它來遮住我們的身影來上橋之時,十姓便已經將紫太歲玩出了各種花樣。”
“紫太歲便是人,也可以理解為是這個世界的份量,如今滿天下的份量都在減輕,但如果我料的不錯的話……”
她頓了頓,低聲道:“上京城的份量,應該比之前更重了。”
“不過,這對十姓的行事來說,也不算稀奇。”
“說白了,十姓向來便是視這天下草民為莊稼,是割來自己用,還是賣了出去,都是他們一念之事,如今我想查的,便是十姓究竟是如何收割這莊稼的,這滿城死人源頭又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