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姑道“給這周圍的冤家呀,謝它們昨天晚上沒打擾咱們哩!”
胡麻好奇道“禮數需要這麼周全的嗎?”
“如果不燒便走了,會怎樣?”
“……”
“不燒大概也沒事吧……”
張阿姑黑紅的臉蛋上,倒是露出了些疑惑,道“但這都是規矩呀,俺娘當初就是這麼教的,後來遇到的走鬼人也是這麼教俺的,反正什麼法子有用,便用什麼法子是了。”
胡麻早先在青衣鬨祟時,便對一些問題好奇,趁機問道“走鬼人似乎很講規矩?”
“不論是不是走鬼人,是哪個門道,都要講規矩呀……”
張阿姑聞言,倒是有些驚訝的看了胡麻一眼,道“沒有規矩,就沒有法子辦事呀,反正俺平時幫人除祟,就是要先講規矩的。”
“聽勸的,跟它拉上一拉,它也就走啦,若是想要點香火或是祭品,咱給了人家也就走了。”
“大家都過的不容易,守著規矩,有事就好說,誰也不難為誰。”
“……”
胡麻道“那若是活人守規矩,冤家卻不守規矩呢?”
張阿姑看了胡麻一眼,道“遇著了不守規矩的,就得懂法子治它才行了。”
“若治不了,便做不了走鬼人。”
“……
“所以,這規矩……便是為了更好的溝通?”
胡麻倒是隱約明白了些。
既然是以溝通為主,那當然要有那個規矩放在那才好溝通。
以黃昏為界,那大白天裡出來的便是不講規矩的,講起理來,它就理虧。
陰陽二分,那邪祟便不敢侵擾活人,活人當然也不該對鬼神不敬。
主講一個各退一步,雙方安好。
當然了,這隻是最基本的,或許走鬼人起壇上供也講規矩,比如上了供,伱得饒人,收了東西,也得辦事。
但規矩都是需要力量維持的,走鬼人這力量來自哪?
暫時琢磨不夠,但倒不急。
一時覺得自己這次找了走鬼人出來,是找對了,尤其是這位其貌不揚的張阿姑,倒似乎是個家族傳承的走鬼人,見識多,人也老實,對自己沒有提防,一問就告訴自己了。
再度啟程,一行人卻是順了大路,晝行夜伏,直往安州尋路而來。
老實說,這年頭,趕路本就是辛苦的,便是舍得使銀子,也不一定找到舒適處。
經常有時候趕不上住宿,需要住在野店,或是村裡借宿。
晚上能有盆熱水洗腳就是好的。
尤其是,張阿姑又是一個極為虔誠且老實的人,行動坐臥,規規矩矩,而所有人都敬她是扶靈的,各種規矩都聽了她的,便顯得更為辛苦些。
瞧著她這一路上的許多做法,有些胡麻覺得她是有道理的,也有些覺得其實是迂腐,甚至呆板的,但也都聽著。
心裡隻勸自己,這趟出來,是為了漲見識,學東西,所以便是苦些累些,也不說話。
直到這一日,因為晌午忽然有場雨落了下來,驢車陷進了泥裡,胡麻幫著往上提了好幾次,雖然雨停了,但到底還是耽誤了行程,沒能趕到三十裡外的村鎮附近去投宿。
沒奈何,一行人便隻能在林子邊的崖壁之間,找了處內陷的石窪休息。
濕柴不易,天又陰沉,好半天才生起了小小一堆火,邊烤衣裳,邊烤乾糧吃,這石窪處不大,不那麼點那乾爽地方,還要先讓給驢,其他人都隻占著一角,擠作一團,自然不會太舒服。
但都累了一天,被火一烘,再吃了些熱熱的乾糧,還是困勁上湧,很快就這麼睡了過去。
胡麻自出發以來,便一直夜裡保持著警惕,睡到半夜,忽地驚醒。
莫名覺得一陣寒風吹到臉上,下意識便要摸刀。
卻忽然感覺一隻手按住了自己的胳膊,隻聽張阿姑低聲道“莫動呀……”
胡麻反應快,當即停住,向外看去。
已是深夜,又無星月,胡麻還沒煉活雙眼,看不真切,隻覺四下裡一切黑不隆冬,遠遠的看去,前方深深的林子裡,有兩盞燈飄了出來。
定睛分辨,竟是兩個提了燈籠,梳著頭發的丫鬟。
她們輕飄飄的來到了林子外麵,交織著轉了一圈,嘴裡輕聲說著“有過路客人呀?”
“外麵天寒,跟俺們到莊子裡休息一下,喝碗熱湯吧?”
“……”
她們一邊說著,一邊轉了一圈,便又提著燈籠回去了,胡麻剛想說話,張阿姑的手卻還是抓著他的胳膊,果不其然,不一會,那兩個丫鬟,竟然又出了林子。
這次再看,竟成了紙人,卻仍是那麼直勾勾的飄著,提著燈籠轉了一圈,口中木訥的說著
“有過路的客人呀……”
“外麵天寒,跟俺們到莊子裡休息一下,喝碗熱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