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很大,模糊了天際,連飛鳥都不敢橫越。
走出東廂,陸青山看了眼天色,眼底浮現凝重
[七日前我便告知師尊歸期,就算信箋沒能安全送到師尊手裡,以她老人家的謀算,不可能算不到歸期,如今……是出了問題了?]
陸青山看了一眼東廂,再看了眼正忙活的阿綾,有種莫名違和感。
陸青山雖有心跟阿綾深聊一番,可想到小鎮規矩,便按捺住了!
小鎮有幾條雷打不動的規矩,其中一條便是不得私留外鄉人過夜。
也就是說,他們今夜便要啟程,於子時,離開長生鎮!
陸青山心神不安“當下首要是與師尊碰麵……”
故剛踏出東廂,便隔著院子衝阿綾道
“阿綾快去收拾行囊,我們今晚離開小鎮,待阿幽醒來,再與她說。”
不等阿綾回應,陸青山轉頭便離開了寧宅。
阿綾怔怔看著陸青山消失在雨幕中——五味雜陳。
近戌時,天色昏暗,陸青山打著傘,踩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寧家宅子。
大雨將他衣擺打濕大半。
阿綾站在閣樓,目視一切。
這是阿綾第一次見到陸青山這般壓抑之態,沉著一張臉,似怒非怒,與以往那個敦厚溫和的師父簡直翻天覆地,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中年大夫早已急出一身冷汗,院門一有動靜便抬頭張望,持續了許久,直至陸青山回來,這才卸下一臉急色,繼續閉目養神。
回到堂屋,阿綾臉上的譏笑已散儘,替陸青山接過油紙傘,一副欲言又止之態,最終蒼白一笑,“師父,行囊已經收拾完畢。”
陸青山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就在他欲開口時,被窸窣的雨聲中一道“咯吱”聲打斷。
小院東廂門被推開
“青山叔回來了?祖母沒跟您一起回來嗎?祖母不跟我們一塊離開嗎?”
嗓音稚嫩,沒傳出多遠就被雨聲淹沒。
然而不論陸青山還是阿綾,乃至於閉目養神的中年大夫卻都聽的分明。
沙啞中夾帶著失落與擔憂。
聽話中意,阿綾已經跟她交代即將離開小鎮之事。
陸青山轉過頭。
築基修士視黑夜如白晝,雨幕也無法隔絕,少女神情他看得一清二楚,而越是分明,陸青山心中的疑惑與感慨便愈加深。
他已經是活了百來年的人,又有靈台名宿師尊的時常提點,心性與悟性不說頂尖,卻自認還沒徹底爛進泥潭裡。
然則這一刹那,寧幽含蓄麵色上,一雙眼所飽含的情緒,令他一時恍惚。
這個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長大,視他為叔父的小姑娘,竟真是隱藏至深?
隻陸青山會懷疑世上任何人,對其師尊之話,卻深信不疑。
這一日陸青山先是去了小鎮縣衙,縣衙推脫寧老大夫早就離開,被請走了。
陸青山多番打聽,才得知去向,又去了寶通巷牟家。
結果也沒能見到寧老婆子一麵,被牟家一竿子支了出來,說是牟家小少爺得了重症,時刻都離不開寧家老大夫。
陸青山又不是毛頭小子,如何聽不出其中的蹊蹺?
慶幸的是,或許是忌憚寧家,牟家並沒有做絕,跟陸青山打了一陣幌子後,到底替他送了一個布袋!
焦等半日,在忐忑不安中,陸青山等到一封信、一塊令牌、一張萬裡傳送符!
短短幾頁紙,寧赤顏將這些天的事情具都點名。
矛頭直指寧幽。
小鎮禁絕道法,卻非絕對。
陸青山適才知道,為以防萬一,早在師尊決定與幕後布局者交易時,便討來了一件壓箱底的秘寶。
這件秘寶能在一定程度上無視小鎮陣法。
然一旦動用,便算是壞了小鎮規矩,需要付出一定代價。
時疫爆發當日,早就心存懷疑的寧赤顏,不單籠絡阿綾,迫使她為己所用,更借機施展過秘術——通過放在寧家院子的一件法寶,溝通鏡像。
寧赤顏也在縣衙時,動用探查。
果然——
寧幽消失了!
這個消失。
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消失。
寧幽人就在寧家院子裡,阿綾也時常與她對話。
詭異之處在於。
她人、她聲音,乃至阿綾靠近她一丈之地,阿綾竟同樣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