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老嫗怒極反笑。
她活了幾千年,道心早就堅若磐石,連千餘年前那一場禍事,都沒能動搖她的她道心,越是到了關鍵時刻,愈是該從容鎮定才是。
眼下卻滿心浮躁,殺意大盛,一心求死!
“老家夥依舊狠,一如當年!”
結果,這位曾經在天荒禁區震懾同輩數百載的老名宿,究竟沒抹去道心上,“萬念俱灰”四個大字。
代價太大了。
一旦動手,她極有可能失去最後一份力量。
壓著殺意,老嫗看了一眼牟家祖宅,忽然自嘲
“老道友之決絕,老身自愧不如,但你牟家落井下石這一筆濃墨,老身記下了,也請你牢記,隻要老身不死,便不會食言,定要你斷子絕孫!”
老嫗一身血跡忽然間乾透,抬手攏了攏花白頭發,指尖恰好觸碰到發間一有著兩道裂痕的玉飾,她到底沒有急不可耐。
寧幽是很重要的籌碼,然陸青山同樣生死未卜,等著她這師尊營救。
垂暮身影向前走出一步。
下一刻,花白發間玉飾出現第三道裂痕,老嫗瞬間出現在小鎮最為神秘的長生巷內。
天穹突然響徹一道雷鳴,雷光淹沒黑夜,似就眼前。
寧赤顏這一輩子,沒有彎過幾次腰,一次是為愛女、第二次是為孫兒、這便是第三次了——為愛徒陸青山。
老嫗踏入長生巷,朝著印象中傳承有長生樹的五座祖宅走去。
她敲響第一戶,已是醜時。
天穹又一道雷鳴作響,積蓄依舊的大雨終於降下,大雨傾盆,淹沒了夜色。
老嫗卻完全不管不顧,任由大雨落到身上。
待叩門聲落下,蒼老的嗓音忽就衝破了雨幕。
隻聽她道
“天荒城寧氏寧赤顏,厚顏懇求一截長生木心,以我徒兒之資質,一朝生死後,若有醒時,青雲之上,必當結草銜環,以報再生之恩!”
話畢久久都不曾有回響,老嫗了然,這些人必是看不起百年過去卻依舊桎梏築基境界的陸青山。
她心中滿是慘然,其音暗啞
“你們看不起我徒兒,那我孫兒呢!?以他之資質,一旦渡過此局,百年後,天荒兩界台上必有一席之地,三百年後兩界之戰中,必將崛起,屆時,就是帶著你們掙脫這神憎鬼厭的囚牢也並非絕無指望!”
她當年能立下赫赫戰功,能給霍氏支脈換來一個舉族搬遷的機會。
她孫兒一旦複原,走的路隻會比她更寬,更遠!
隻滂沱大雨下,回應老嫗的是重重的漠然。
一戶、兩戶、直到第五戶,老嫗依舊沒有求到,甚至連一個回應都沒有。
如老青鬆的腰杆似突然就彎了身,愈發老態龍鐘。
小鎮內被譽為“貴不可言”的長生巷,除磅礴雨幕嘩然外,再沒多餘的聲響。
老嫗孤零零站在空無一人的街巷中,任由大雨傾盆,一股譏嘲無聲蔓延。
寧赤顏曾經為了“天荒禁區”整個族群榮耀,拋頭顱灑熱血,大戰數百載,最終卻沒有落得個好下場,蒙塵的道心,突然就有些失衡,濃濃的怨懟充斥在腦海之中。
轉念想到,同樣為族人征戰的獨女,因己故遭到針對,死於非命,連尚在繈褓中的孫兒,亦不被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