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上帝拯救大荒!
“那睿國皇帝又怎麼想?”菡夢繼續問道。
“總算有些開竅了。不錯,無論各方勢力如何運作,最終決定的還是一個人。”蘇納福讚許道,“當爹的這麼做,既是給女兒找棵大樹乘涼,也是為女兒找了條退路。”
從昭帝角度來看,雖說薑星瑤天賦異稟,本身修為也不弱,但大荒奇人異士,魑魅魍魎從來都是不缺的,加上敵對勢力暗算和天劫因素,她能不能走到最後連皇帝本人也無把握。畢竟她師尊已死,再無聖階護駕。
倘若她止步聖階之外,妖族儘管在人族眼裡不見得是良善之輩,可也不會去加害本族皇貴妃,未來的皇後。退一萬步說,薑星瑤再無用,可她先天劍胎,生下的子嗣血統資質絕不會差。就憑這一點,也值得妖族出手護她周全。
又倘若一切順利,他日她能成聖,有妖族庇護,她自然免去鎮守封印之苦。妖族最是護短,又何時講過道理。昔年,有群不識抬舉的儒生去青丘宣揚仁德禮法,結果全部喂了山精野怪,連根骨頭都沒剩下。
屆時成為劍聖後的薑星瑤天下之大,哪都去得,是興旺青丘一脈,還是反製妖族,皆在她一念之間。
菡夢聽得迷糊,隻是覺得懷柔公主著實找了個好師傅,再看自己師尊,整個一糟老頭子,給人看卦,十次裡有半數都不準,還總是把天機不可泄露掛嘴上。心中哀歎之餘,她收拾碗碟,就走出了大帳。
“丫頭啊,你隻為心上人測吉凶。卻不知道這盤棋牽扯大荒氣運,兩族國祚,實屬天機。今日之吉,未必是他日之福。變數之龐雜遠不是你眼下道行算的清楚呐。”蘇納福眯起眼看了下帳外喃喃說道,他打個哈欠,借著酒勁便合衣躺倒睡了。
這邊有人白天睡大覺,而玥欣宮中到了夜間卻依舊是燈火通明,太監宮女們走馬燈似的轉,忙碌著清點迎親聘禮,以及懷柔公主出嫁所需的妝奩。
貨單和聘禮箱子白天時就已經送達了,足足上百箱,除去迎親老曆所需30多種物件,譬如大雁、玄、纁、羊、清酒、白酒、粳米、稷米、蒲、葦、卷柏、嘉禾、長命縷、膠、漆、五色絲、合歡鈴等,還有各類金銀器、玉器、象牙雕、珍珠寶石,又有奇異花草、禽鳥、珍獸,各類書畫不計其數。
宮內院落裡熱鬨非凡,不時能聽到有太監中氣十足地報備道“冰黃玉髓吊墜一個,紅瑪瑙珠掛繩一串,翡翠吊墜扣一對,銀貓頭鷹鑲嵌粉紅玉髓蛋麵吊墜一個,白玉貔貅一對……”
這邊話音未落,另一邊吆喝聲又起“金銀絲結條銀籠一隻,象牙鏤雕多層套球一副,編製象牙席一對,象牙五色梳一把……”
那一邊也喊“蝴蝶黃金手鏈一條、格桑花黃金手鐲一隻,鎏金翼獸紋六曲金盤三十隻……”
整個院落排了二十條長桌,各安排官員人手記錄清點,劃分為茶具、法器、盥洗器、食器、飾件、藥具、飲器和雜器諸類,眾人從清晨青丘國世子蘇沐昕進獻後開始清點,一直到吃過晚飯也沒清點結束。
外麵太監們在忙著清點聘禮,屋內宮女們則在為公主的妝奩忙碌。
且不說陪嫁的具體衣服款式,單就材質就能在禮單上排出長長一列,按照春夏秋冬各季節和場合不同劃分,有貂皮、元狐皮、狐膁皮、天馬皮、銀鼠皮,又有棉、夾、單、實地紗、緞、綢以及緙絲等。
至於說白玉天雞三耳罐、鑲金獸首瑪瑙杯、鴛鴦蓮瓣紋金碗等自然不會少,還有睿國特色的各類漆器、茶葉、陶瓷等。
“都說青丘國物產豐饒,盛產玉石水晶各類寶石,今日所見,可算是開眼界了。”有宮女閒聊道。
“玉石雖然珍貴,但陪都街邊玉器店裡售賣的也是不少。我看要論值錢,還是牙雕。我曾見過把普通品質的象牙梳子,在市麵上拍賣,起價就是二十萬貫。二十萬貫噫,換成大米足夠一座城幾十萬人吃一年的。”又有位宮女接話道。
“說到異獸,你們注意到青丘世子騎的獨角馬沒有?傳說那叫駮,凶猛得緊,連虎豹都吃。還有放禦花園裡的那頭帝江,六腿四翼,也無七竅,肉乎乎的卻很靈活,翩翩起舞的樣子很是有趣呢。”
院內的喧囂,屋外的低語,喜慶氣息點點滴滴地透進堂內。隻是正室內的正主懷柔公主薑星瑤卻穿了身蒙麵黑色夜行服,長發盤起紮了個髻,隻露出雙明亮的眸子。
“小主,您想出門找情郎私會的心情我理解,不過既然已經選擇帶劍了,為什麼隻帶把普通精鋼劍,而不帶佩劍鳳紋呢?”妙竹頗有些不解。
薑星瑤撫摸著青鋒劍冷笑道“那狐狸膽肥了,想必是多長了幾條尾巴,不如由本宮來切下做坎肩。”
妙竹聽得眼睛瞪得溜圓。
一邊的詩蕊搬過對方身體就往屋外推“你來的時間還短,彆多想也彆多問,安心煮好蓮子羹就行。”
她推開門,看左右無人,催促“走吧,走吧。”
妙竹頗有些不情願地走出門,抬頭間看到身著黑衣的公主提劍,腳尖在廊柱上一點便輕鬆翻上屋頂,宛如靈貓一般,月色下黑衣掠過屋瓦疾行卻又悄無聲息,一時呆住。
詩蕊在她身後拍了下,以過來人的口吻道“慢慢來,習慣就好。”
歲綿街瑞王府,如今為迎親使節團的驛館。驛館屋內一副儒生打扮的蘇沐昕此時也沒睡,他反複踱步思考早上菡夢對自己說的話。當時他沒反應那是有華族官員在場,他還是相當信任她的相術的,她師父蘇納福為了避開天譴時常故意說些瞎話,小花妖卻是實誠得緊。
“算起來皇帝必然不會騙我,那會不會是鎮妖司的司卿葉楓找我麻煩?”蘇沐昕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打開扇子扇兩下,走了兩步後又合上扇子,輕拍自己手心,“奈何相命不能說得太細,也無法知道是何種方式,會流血?破財?還是送命?”
“我覺得多半就是葉楓沒跑了,這貨今天在承華門嘴上說著恭迎大駕,眼神卻和刀子一樣,仿佛要從人身上剜下塊肉來。也不知道他和妖族有什麼仇怨,仗著是劍聖二弟子,總和我族過不去。”說話的是穿皮襖的少年苗燁,比蘇沐昕矮了一個頭,是他的貼身小廝,少年咬下一截黃瓜用力咀嚼,露出兩顆異於常人的虎牙,“說起來,少主你也是好福氣,聽上過大殿的使節講,懷柔公主端莊俏麗,明眸皓齒,穿得身華貴錦袍,氣質不輸給白家的那群娘娘呢。”
“哦?你既然眼熱,今晚你替我如何?”蘇沐昕眼睛溜溜轉了兩圈,狡黠一笑道,“屋內的蔬果魚肉你隨意享用。”
他拿起折扇一拍少年腦門“這張床也歸你了,如何?”
“當真?”少年又問,“那少主你呢?”
“天機不可泄露。”蘇沐昕留下個瀟灑背影,便開門飄然而去。
黑影躲過守門的禁軍,避開執行宵禁巡邏的守衛,她熟悉這裡的每一條街道和小巷,知道城防軍士的作息規律和路線。儘管她從小長大的家是中州的神都,不過自從學會禦劍飛行以及朝廷遷到陪都後,星煌就成了她另一個家。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薑星瑤就來到瑞王府對麵的小甜水巷中。街對麵,每隔五步就有位有熊部的熊妖把守,它們熊頭人身,頭戴紅纓盔,身穿漆紅皮甲,皮甲由長方形甲片編綴成的,帶批膊,覆蓋全身。熊妖個頭巨大足有十尺開外,一個個手持火把,另一手持巨斧、砍刀等兵刃,看上去倒也軍容雄壯。
略一思忖,薑星瑤也不力敵,她等巡邏隊經過後,施展輕身功夫,一招蜻蜓點水踩在牆上便直躥到屋頂,又使一式燕子鑽雲,身形如同展翅大鳥一般越過五、六丈距離,掠入府衙牆內。
守衛隻覺得眼前一暗,眨眼再看向四周時,卻什麼也沒看到,便問邊上“方才你有沒有看到什麼異樣?”
邊上搖頭“沒有,這裡不同荒山野嶺,連個鳥叫都聽不到。我隻覺靜得心慌。”
進到府內,薑星瑤如法炮製,利用視線盲區躲過多隊巡夜兵士,一路來到庭院中,隻是身子方一前傾,小臂上便破出條血口,她強行止住步子,這才發現血珠懸在半空,映出條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透明絲線。說是絲線,卻比尋常鋼刀還要鋒銳。身為修真之人,薑星瑤自有靈力護體,雖稱不上銅皮鐵骨,普通兵刃也難傷她分毫。
薑星瑤默念仙心清明訣,借助微弱月光這才看清,整個庭院通往後主室的道路都已經被透明絲線封死,絲線密密麻麻,怕不下上萬條。
“天羅刀絲?”薑星瑤心中一驚,她聽聞師尊說過,大荒中有一門派自稱羅刹堂,創始人本為化為實體的魅靈,創立本意為了保護流落大荒的族人,隻是在演變過程裡不斷吸收五族高手成為一個隱匿的殺手組織。門派總壇稱山門,從無固定場所,組織成員分布各地,極少以真麵目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