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看上去麵無表情,從不多說一句無聊的閒話,但是,對待患者卻十分認真,一絲不苟。
牤子帶父親來,勿用多做介紹,稍坐片刻,孟婆讓大倔子坐在床上。
孟婆把脈,孟娜親手為大倔子脫去鞋襪,端來溫熱的洗腳水,為大倔子洗腳。
一股腳臭味散發出來,牤子看不下去了,示意小百家代勞。
小百家領會,俯身換孟娜為父親洗腳,孟娜卻笑著道:“還是我來吧,你是伯伯什麼人?幾歲了?”
“他是我爹,我不知道我幾歲,大概十三歲吧。”小百家上前搶著為大倔子洗腳。
小百家不知道自己究竟幾歲,把孟婆、孟娜和王寶庫弄糊塗了,以為小百家智力有問題,可是看他又精又靈的,手腳也很麻利。
沒人好意思追問,牤子不得不簡單做一番解釋,牤子和牤子一家的善舉讓孟婆、孟娜和王寶庫很欽佩。牤子卻被孟娜感動,對她印象深刻。孟娜能如此對待一位陌生患者,看得出她的樸實和善良。
孟婆為大倔子把完脈沒有言語,又開始檢查大倔子的雙腳。
此時的大倔子就像也一個乖孩子,無話可說,任由擺布,非常配合。
檢查完畢,孟婆說道:“腳部神經損傷,沒有完全壞死,還算及時,問題不大,樂觀的話,用不上三個月就可以痊愈,慢一點最多五個月就能完全康複。”
大倔子一聽這話,臉上瞬間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就是說,我還能下地乾活,趕馬車?”
“那倒是不一定,你得積極配合,得遭得起罪受。”孟婆問道,“你們現在住在哪兒?”
牤子答道:“王場長安排我父親和弟弟暫時住在場部宿舍,很方便的。”
“不方便,”孟婆嚴肅道,“要治好他的腳,每天要在我這裡用中藥泡腳三次,每次四十五分鐘;每天早午晚針灸三次,捶打按摩五次,還要輔以中藥煎服三次,腳部晝夜需要保暖,怕風怕涼,飲食忌冷忌辣。”
牤子和大倔子一聽,有些犯難,這豈不是晝夜都需要治療?
怎麼辦?隻有兩種可能,要麼孟婆每天為父親出診治療,這根本不可能,孟婆不可能晝夜出診守著一個病人;要麼父親住在孟婆這裡,這似乎也不可能,孟婆家不是醫院,而且兩間茅草房,除了孟婆和孟娜的房間,哪裡還有可供父親的住處?
牤子正在想萬全之策,孟婆卻對孟娜道:“娜娜,去把我那屋倒出來,給你大伯住,我跟你睡一個屋。”
“這怎麼行,牤子你快想辦法,你說咋辦?”
大倔子急了,起身要站起來,卻一把被孟婆按下,“你倒在床上,彆動。”
“婆婆,這不方便吧,怎麼能麻煩您和您女兒呢?”
牤子對孟婆和她的稱呼把孟娜逗笑了:“哥,我叫孟娜,娜娜,你稱呼我娘‘婆婆’,有趣。”
牤子道:“我也不知該如何稱呼。”
“這樣稱呼挺好,”孟婆道,“一個住的地方,沒啥不方便的,治病要緊。”
孟婆沒有廢話,言語不多,不容置否。
孟婆的這個安排讓王寶庫也沒想到,看來在孟婆的心中,病人是第一位的,何況牤子和牤子父親所作所為讓人欽佩,同是善良的人,同命相憐,惺惺相惜,互相幫助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王寶庫被感染了,說道:“既然孟婆這樣安排,牤子兄弟,你就既來之則安之吧,生活上你不用擔心,有我在,後勤的事我來安排。”
牤子趕緊道:“謝謝王哥,謝謝婆婆,吃的用的我們自己解決。”
“家裡啥也不缺,你也不用準備啥,讓你爹安心在這兒治病,把小家夥留在這兒,打打下手,”孟婆道,“我們母女這種身份,你們不忌諱就行,場長也不用多費心,場裡不把我們母女另類對待,我們母女就感激不儘了。”
王寶庫道:“孟婆放心,有我在這兒當場長一天,誰也不敢拿你們母女的特殊身份說事,咱們這兒山高皇帝遠,不問政治,隻講鄉情。”
“你們這兒可真好,要是在你們這兒,我也不至於被折磨成這樣,唉,命運不濟,給你們添麻煩了。”大倔子有感而發。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有這一遭,你恐怕比現在後果還嚴重。”
孟婆的一句話讓大夥深感疑惑,牤子和大倔子的表情頓時凝重起來,急於想聽孟婆解釋。
孟婆沒有馬上解釋,這時,孟娜收拾好房間回來,孟婆吩咐道:“娜娜,你再給你伯伯診一下脈。”
孟娜直接坐在了大倔子身邊,細心地為他診脈。
牤子不知道,這個中醫世家,孟婆隻是醫道經驗豐富,孟娜才是祖上真傳,跟著爺爺和父親從小四歲就開始學中醫,已經深諳其道。
孟娜診完脈,問道:“伯伯,你每天早起的時候有過眩暈嗎?”
大倔子道:“有,經常有,一會兒就好了。”
“我看你剛才打哈欠,您是經常打哈欠,還是今天疲乏睏了?”
“經常打哈欠,抽一袋煙就不打了。”
“您用力咳嗽後,感覺過惡心頭痛嗎?”
“頭疼,前段時間一咳嗽腦袋就疼,惡心,迷迷糊糊的。”
“您記憶力還好嗎?”
“不好,年紀大了,總好忘事,眼巴前的事,動不動一會兒就忘了。”
孟娜問完,看了看大倔子瞳孔,又問道:“大伯,您平時胸悶嗎?眼皮發沉嗎?”
“對,經常胸悶,眼皮發沉,睜眼費勁兒。”
孟娜問診完畢,對孟婆道:“伯伯脈象沉,瞳孔略有異常,肺功能受限,腦供血不足,氣血淤堵症狀比較明顯。”
“聽見沒有,娜娜從小跟著他爺爺和父親學醫,跟我看出的病症一樣,”孟婆道,“算你萬幸,來得及時,你這種情況隨時都可能會心肌梗死和腦梗死。”
孟婆和孟娜的診斷讓大倔子和牤子驚出一身冷汗。
“這麼嚴重嗎?我是不是到壽了?”大倔子道,“我爹就是腦梗死走的,一輩子心善沒遭罪,一覺睡過去人就沒了。”
“你也不用擔心,在我這兒,我給你配幾副藥,抓緊醫治,不會有大問題,不過,得慢慢把煙戒了,不能再吸煙了。”
大倔子惜命,孟婆說啥他都能聽得進去。
牤子為父親的病能夠及時得到治療感到慶幸。
當晚,大倔子和小百家就留住在了孟婆家,牤子萬分感謝,回宿舍把一應物品搬來,然後,連夜返回了礦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