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有些後悔,自己過於魯莽,隻顧出氣沒考慮後果。
牤子餘氣未消,本意不肯回頭,但理智提醒他,二賴子就算做了不是人的事,但他畢竟是個活脫脫的人,不該棄之荒野不管。
牤子思前想後,極不情願,卻不得不踅回馬來。
此時,二賴子疼痛不說,根本無法起身,不能就地等死,求生欲望支撐著他一點點向路邊翻滾。
牤子返回的時候,二賴子已經艱難地翻滾到了路邊。
二賴子有氣無力地對牤子道:“牤子,我艸你祖宗,你扒個雪坑把我埋這兒吧,我特麼做鬼也讓你不得好死。”
牤子最忌諱彆人這樣罵他,但此時他看見二賴子從山岡上翻滾下來的雪痕,知道他站不起身,心裡的怒氣頓時變成了憐憫和自責。
他沒有再野蠻下去,上前去拉二賴子,二賴子痛得齜牙咧嘴叫罵道:“你特麼輕點,我特麼讓你弄殘廢了,不死就指望你孝敬我了。”
牤子不敢掉以輕心,問道:“你到底哪兒疼?”
“哪兒都疼,骨頭都特麼碎了,腦漿都快蹦出來了。”二賴子說的有點玄乎,但傷得確實不輕。
牤子無奈,將二賴子抱到馬背上:“說,騎馬行不行。”
“我特麼騎你行,騎馬你讓我摔死?”二賴子自己還真的騎不了馬。
牤子這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隻好讓一匹馬馱著獵物和漁獲,他把二賴子放在身前,與他騎一匹馬前行。
二賴子騎在馬上,馬起伏顛簸一下他便痛得喊叫一聲。
二賴子痛苦的聲音有很大的誇張成分,他要讓牤子心裡為他擔心害怕後悔,他疼痛難忍也不會讓牤子好過。
牤子此時已經不再火氣,確實很為二賴子擔心,衝動是魔鬼,後悔已經無法挽回,隻能默默騎馬前行。
騎行大約一小時,到了鹿山人民公社所在地,牤子直接奔往公社人民醫院,到了醫院大門口,他下馬把二賴子背了進去。
醫院夜裡值班醫生對二賴子進行了檢查,懷疑二賴子可能腦震蕩、肋骨、髖骨嚴重挫傷,需要及時住院治療。
大夫問診,二賴子實話實說是牤子打的,牤子也沒有否認,但兩人對傷害的原因隻字不提,大夫也不追問。
牤子後悔不迭,二賴子自己卻幸災樂禍,咬牙切齒對牤子道:“我特麼遭罪不要緊,我看你特麼怎麼收場。”
牤子不理會二賴子的話,問道,“把你的錢給我拿出來。”
“我特麼沒有錢?那不是我的錢,你愛找誰借找誰借去。”二賴子並非舍命不舍錢,他是故意讓牤子為難。
牤子親自動手在二賴子身上翻找,收出了二賴子賣山貨的錢,為二賴子辦理了臨時住院手續,正式住院還要過後回幸福大隊開具介紹信。
二賴子被推進了病房,打了止血針,吃了消炎藥。
天明時分,二賴子倒在病床上,牤子到院子裡重新把兩匹馬拴好,卸下獵物和漁貨,剛回到病房,護士陪著兩名公安隨後便推門進來。
派出所公安是怎麼知道的?
原來,派出所得到的消息來源於公社人民醫院,醫院可以救死扶傷,但不能隨便收治病人,遇到這種人身傷害情形,必須向公安派出所報告。
“就是他們,後半夜收治的。”女護士進房間便指著牤子和二賴子。
“怎麼又是你何百勝?”一名公安看著牤子問道,“怎麼回事?他是怎麼受傷的?你倆是啥關係?”
“是我揍的,他是我妹夫。”牤子實話實說。
“你叫什麼名?是他把你打傷的嗎?”公安問二賴子。
“我叫二賴子,不,我叫喬虎。”二賴子見到公安,心想能為他出口氣,不假思索道,“是他打我的,差點沒把我打殘廢,你們趕緊把他抓起來,讓他好好蹲蹲笆籬子。”
“抓不抓他,蹲不蹲笆籬子你說的不算,”公安冷冷問道,“你隻管說他為什麼打你?”
二賴子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問,他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應對,眼睛不得不看向牤子。
“說呀,怎麼成啞巴了?”公安追問。
“你們問他,我特麼不知道他為啥打我。”二賴子把球踢給了牤子。
牤子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公安的問話,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道:“他虐待我妹妹,還動手打我妹妹,我今天好心說他幾句,他不但不知悔改,還罵我祖宗。”
二賴子一聽,這個理由還說得過去,不然自己還真不知道怎麼說謊。
“是不是這麼回事?”公安向二賴子求證。
“是又怎麼樣?反正他把我打了,你們不能饒了他。”二賴子為了自己的醜事不被揭穿,默認了牤子的說法。
兩名公安一人留下做二賴子筆錄,一人將牤子帶回派出所審問。
牤子沒說過謊話,但這次不得不編造理由,把那天晚上二賴子對百秋施暴的情形描述一番,隻說當天就想教訓二賴子,但怕把百秋嚇出精神病來,一忍再忍,才忍到今天,之所以打得這麼狠,是因為二賴子不服,還罵他祖宗。
公安認為這隻是家庭糾紛,有人報告,沒人追究,牤子又是熟人,以往都有人關照,這事賣個人情也就算了,犯不上刨根問底,揪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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