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靜也是側身站了一步,把大廳最中心的位置讓給了許佳人,很明顯是給留出舞蹈的空間。
伴隨著樂器聲音響起,董玉靜宛如黃鶯般的清脆唱曲,也傳播了整個大廳。同時卡著節奏,許佳人開始翩翩起舞。
董玉靜唱的是傳統詞牌名《如夢令》,其實在明清時期的青樓歌伶,已經很少唱唐宋時期的傳統詞牌,而是轉為時調小曲、雜劇、昆曲等等。
因為相比較傳統詞牌的陽春白雪,時調小曲爽口輕麗,行文簡練,更加貼近大眾的詞意傳唱。
不過今日是場文人聚會,並且表演者是秦淮名伎,自然不可能唱些大眾“口水歌”。所以董玉靜的選曲,也得符合觀看者的品味與檔次。
沈憶宸看著眼前的表演,說實話內心裡麵是有些震撼的,他之前一直認為古代歌曲娛樂等等,與現代相差甚遠,完全提不起興趣。
但今天這董玉靜唱的宛轉悠揚,仿佛直達人心,就算與後世的流行音樂風格完全不同,也能讓沈憶宸沉醉其中。
果然音樂這種東西,不分年齡、語言、國界。現在看來,就連時空都可以不分,同樣能做到讓人感同身受。
另外許佳人的舞蹈,也可謂是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僅僅是看了這麼一小會兒,就讓沈憶宸明白什麼叫做從此君王不早朝。
難怪古人文人從來不把逛青樓,當作一件羞恥的事情,反倒認為是一樁雅事。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沈憶宸,這糕點就剩一塊了,你不吃我可吃了啊。”
就在沈憶宸逐漸陶醉的時候,旁邊李達非常合時宜的破壞了這種氛圍!
“不是,你就知道吃嗎,有沒有一點欣賞美的覺悟?”
沈憶宸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自己這副吃貨德行,已經遭受過很多人的鄙夷了。真是萬萬沒想到,李達這小子更是青出於藍。
“什麼叫欣賞美的覺悟,能吃嗎?”
李達完全沒意識到沈憶宸說什麼,準確來說,這場驚豔的歌舞表演,他壓根就沒抬起頭來看上幾眼。
“我服了,你吃吧。”
沈憶宸麵對李達,第一次生出甘拜下風的想法,這小子難怪能長的五大三粗,果然是靠吃出來的。
有了李達這個活寶坐在旁邊,沈憶宸也沒了欣賞歌舞的興趣,於是乎就隨便看看。
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就鎖定在一名伴奏女子身上。因為沈憶宸發現這名女子,就是當初自己在秦淮畫舫上,救下的劉球之女——劉婉兒!
她也在這裡?
說實話,沈憶宸沒有料到與劉婉兒再次相見,會是在這種場合。
自從那日救下劉婉兒後,沈憶宸上學途中路過秋月舫,偶爾也會猜想,她現在過的如何?
自己當初的“救義勇為”,對於劉婉兒來說,到底是對是錯?
隻是除了偶爾想起這個名字外,沈憶宸身為一個婢生子,自己都自顧不暇,哪有資格去操心彆人的命運。
今日再見,唯一能讓沈憶宸稍感欣慰的,就是至少劉婉兒還活著。
而活著,就有沉冤昭雪的希望!
就在沈憶宸看向劉婉兒的同時,正在彈著琵琶的劉婉兒,也抬起頭看了過來。
相比較之前沈憶宸突然相見的意外與震驚,劉婉兒表情幾乎沒有變化,就這麼默默對視著。
家族變故、父親橫死、自己被天子發配官妓。這些日子所經曆的事情,已經讓劉婉兒心如死灰,很少再有什麼事情或者人,能讓她情緒出現一絲波動。
沈憶宸對於劉婉兒來說,不是什麼故人,隻是一名過客罷了。
一曲結束,在場的文人士子們紛紛叫好,董玉靜跟許佳人兩位名伎,也去到了主桌上陪酒。再怎樣所謂的秦淮名伎,無非就是身價高一些罷了,在真正的權勢跟地位麵前,算不得什麼。
伴奏的樂師們,也退到了大廳角落處,等待需要時候再出來。劉婉兒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剛好就等候在了沈憶宸的身後,兩個人背對無言。
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沈憶宸還是首先開口道“你最近還好嗎?”
沒有指名道姓,甚至就連目光注視都沒有,但劉婉兒很清楚對方詢問的就是自己。
“多謝公子掛念,奴家很好。”
一句稀鬆平常的回答,隻是沈憶宸心中明白,不過是一種客套遮掩罷了。
而沈憶宸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隻能回道“好好活下去,正義或許會遲到,但它絕不會缺席。”
說實話,這種言語更像是一種心理安慰,遲到的正義還能不能算正義,都有一定爭議。
隻是或許對於很多人來說,心理安慰也算一種支撐自己的力量。
沈憶宸說完後,並沒有劉婉兒的回話,也不知道她此刻心裡想的是什麼。
就在此時,主桌上的林震站起身來,朝著參會文人士子們說道“諸位才子們,兩位秦淮大家的舞曲已經欣賞完畢,你們也應當展露下才華,讓世人見識到我大明的文風鼎盛!”
林震說出這句話,就意味著這場冬至詩會,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