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霜立馬站起身來,再次向沈憶宸行了一禮,同時頷首低眉,一副嬌羞的模樣。
換做一般人,看到這種場景,那恐怕真是把持不住。
“秦大家,客氣了。”
沈憶宸伸手虛托了一下,臉上也有著淡淡笑意。
“解元郎有所不知,妾身仰慕公子才華已久,今日得見算是圓夢了。”
這句話出來,在場公子哥臉上均露出了羨慕神情,就連賀平彥嘴角都微微抽動了下。
秦流霜就算是麵見朝廷王公重臣,都很少說出這樣的話語,作陪普通公子最多就兩句客套話,沈憶宸還是當屬第一個讓京師花魁另眼相看之人。
“在下才疏學淺,不敢當。”
沈憶宸依然是副謙遜模樣,因為他很清楚這種頂級花魁,可千萬彆把她當做花瓶看待,是有真才實學的。
就如同明末的秦淮八絕,數百年過去還有詩詞流傳於世,又有幾個文人能做到這步?
萬一吹捧之下一時興起,要與自己在詩詞上麵交流一番,到時候自己技不如人得話,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素聞解元郎低調謙虛,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不知解元郎喜歡聽何曲?”
“秦大家自行定奪就好。”
沈憶宸對青樓曲目,那是沒有一丁點的了解,想要點歌也不知道點哪首,不如讓對方自己看著選。
“那妾身鬥膽,就唱解元郎所作的《金明池》如何?”
“那就勞煩秦大家了。”
言罷秦流霜就走到了房間中央,同時屋外等候的樂師們,也推開門進來奏樂。
說實話,沈憶宸雖然寫出了《金明池》,但青樓女子們如何唱的,他是一次都沒有聽過,今日也算是開了眼界。
就在秦流霜演唱之時,賀平彥靠了過來又給沈憶宸倒了杯酒,然後開口說道“憶宸兄,今夜感受如何?”
“很好。”
沈憶宸點了點頭,美酒佳人相伴屬實不錯,就是有個比較礙眼的人。
“不知憶宸兄弟,可有聽聞過京師共興社?”
“未曾聽聞。”
沈憶宸有些不明所以,為何賀平彥突然說起什麼共興社。
要知道現在還是明朝中期,不像後期那樣出現各種黨派、社團進行黨爭,基本上還是以同鄉會組織為主。
“憶宸兄沒有聽過也很正常,共興社就是我們京師勳戚大臣子弟組建的一個社團,寓意團結一體,共同興盛。”
“在下不才,正好擔任了共興社的社長。”
聽到這句話,沈憶宸瞬間就明白了,為何今日這幾位身份背景不低的公子哥,紛紛以賀平彥為首。
甚至就連孫紹宗,都按捺住內心的不滿,選擇低頭與自己喝這一桌“和頭酒”。
沈憶宸本以為這個賀平彥,估計就是家世背景更硬,壓過了其他人一頭,說不定是王振的某個親戚。
結果沒想到背後原因,比自己預想的還要複雜,京師這群官二代居然還成立起了組織。
真不愧為天子腳下長大,從小耳濡目染各種權利鬥爭,玩的就是比應天勳戚大臣子弟們高端。
“不知賀兄社長身份,是在下孤陋寡聞了。”
沈憶宸當即拱手致歉,雖然不知這個共興社到底是什麼玩意,但對方一向挺給自己麵子,當然得投桃報李。
“憶宸兄,你真乃折煞我也。”
“所謂社長不過是同年好友看得起在下,共同推舉而成,當不得個人物。”
賀平彥表現的非常謙遜,絲毫沒有把社長身份,當做炫耀、得意的資本。
話音落下,賀平彥舉起酒杯隨即說道“憶宸兄,那日放榜唱名,在下與你就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今日到場的這幾位友人,除了當個見證人外,更多是仰慕憶宸兄的才華。”
“現在借著酒勁,在下鬥膽拋出邀請,我們整個共興社都期待像憶宸兄這樣的大才加入,不知可否考慮一二?”
說完,賀平彥直接把手中的酒一飲而儘,做出一副先乾為敬的姿態。
不單單賀平彥這樣說,圓桌上其他幾位貴公子,也舉起酒杯說道“在下敬仰沈兄才華已久,萬分期待能與沈兄共興盛。”
“共興社團結一體,沈兄加入後就是自己人,我們定當鼎力相助。”
甚至就連有過恩怨的孫紹宗,也開口說道“以前的矛盾摩擦都過去了,日後大家就是自己人,還望沈兄莫要推辭。”
這群人的勸說裡麵,有恭維的、有利誘的、還有像孫紹宗這種,隱隱暗藏威脅的。
說實話,沈憶宸真是萬萬沒有想到,今日這場“和頭酒”,原來跟講和並沒有多大關係,真正的意圖是讓自己加入這什麼共興社。
曆朝曆代隻要皇權穩健,都會極力的打壓臣子們拉幫結派,正統朝時期同樣也不例外。
並且隨著中央集權進一步加強,明朝前中期對於平衡各方勢力做到非常好,除了王振這種宦官外,找不到任何真正意義上的“權臣”。
就連王振,說實話也不過是皇權化身罷了。
既然朝廷之上不好拉幫結派,朝廷之下這群公子哥們,就搞起來黨社組織,看來是野心不小意有所圖。
對於建立起勢力集團,沈憶宸內心裡麵並不排斥,不過前提是屬於自己的,誰也不想為他人做嫁衣。
基於這個理論,很明顯賀平彥這群人,也不可能幫助沈憶宸創建什麼共興社,進去之後注定當個小弟。
其實當小弟也沒什麼,隻要這個組織有前途,未來一步步的往上爬。能力足夠的話,終究一天到為我所用的時候。
但是曆史跟這一年多的親身經曆,已經告訴了沈憶宸,明朝這片土壤環境下誕生的黨社,除了是群會搞黨爭的臭魚爛蝦外,其他卵用沒有。
更彆說黨社的基礎,還是一群官二代貴公子,稱之為笑話都不過分。
這種注定拉垮的組織,自己跳進去過家家嗎?
所以答案就呼之欲出,沈憶宸寧願白手起家,也不想日後被這群人給拖後腿。
“賀兄,在下對於京師環境並不是熟悉,還容我再考慮一二。”
沈憶宸並沒有直接拒絕,畢竟在彆人的地盤上,好歹也留個麵子彆把話說死了。
而且得罪一個孫紹宗不怕,得罪一個京師官二代組織,麻煩恐怕就有點大了。這群人成事不足,敗事那是綽綽有餘。
沈憶宸這話一出,在場幾名公子哥臉色有些不好看了,話都說到這份上,還要考慮一二,不是相當於委婉拒絕?
“憶宸兄有顧慮,在下也很理解,隻是有些深感惋惜。否則以兄台之才,下屆社長定當無人可爭!”
賀平彥反倒沒有流露出不滿,而是搖搖頭一臉惋惜表情。仿佛真的非常看好敬仰沈憶宸,想要把他給拉到這個誌同道合的共興社裡麵來,就連社長之位都在所不惜。
“賀兄厚愛,在下真是深感惶恐,這杯酒就當是賠罪了。”
沈憶宸也不想得罪人,於是端起桌上酒杯一飲而儘,算是給對方一個台階。
不過台階這東西,不是給了對方就一定要下。
孫紹宗本來就壓著一肚子的不滿,如若不是賀平彥強壓著自己來和解,說要拉沈憶宸入共興社,自己會低這個頭?
現在既然對方不給麵子,那也沒必要再憋這口氣,隻見孫紹宗直接把手中酒杯砸在地上,惡狠狠的說道“沈憶宸,彆給臉不要臉!”
突然的變故,嚇的房間內青樓女子跟樂伎都尖叫起來,坐在沈憶宸身旁的柳兒,更是下意識的緊緊摟住他的手臂,躲在身後瑟瑟發抖。
花魁秦流霜反倒沒有表麵上的柔弱,她僅僅後退一步,還能保持基本鎮定看著場上局勢。
這裡麵唯獨沈憶宸,始終保持著一副波瀾不驚的狀態,緩緩放下手中酒杯,然後看向孫紹宗說道“你這張臉很值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