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你這是不放心?”
王能有些意外,這可是沈憶宸自己介紹的人,他們幾兄弟都不敢質疑,沒想到還有這聲吩咐。
“防範於未然。”
沈憶宸淡淡回了句,然後跨步向前走去,並不過多理會王能的驚訝。
可能是這段時間接觸的人,演技段位都遠超了應天府那群比較“單純”的官二代們,沈憶宸的城府也逐漸深了起來,至少不會輕易的相信任何人。
回到公府已接近深夜,阿牛一臉焦急的等候在公府門前,直到看見沈憶宸的身影出現,這才鬆了一口氣。
“宸哥,你下次晚上要出去還是帶上我吧,不然總感覺放心不……”
話語到這裡戛然而止,因為阿牛發現了在沈憶宸背後黑暗中,還有著一個魁梧壯漢,身上散發著一股子危險氣息,讓他瞬間警覺起來。
不過當借助公府門前燈籠那微弱光亮,看清楚來者是誰後,阿牛臉上流露出驚訝神情。
“你們不是去福建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那日在雀船上,阿牛同樣跟這群礦工打過照麵,自然是認得蒼火頭。
“阿牛,你這護衛沈公子的職責,可做的不夠儘責啊。”
蒼火頭笑著調侃了一句,他對於那日阿牛表現同樣記憶深刻,危機關頭下這小子始終擋在沈憶宸前麵,忠誠義氣沒的說。
江湖中人,最看重的就是這兩點。
“怎麼了?”
阿牛有些不明所以,反問了一句。
“沒什麼。”
沈憶宸不想把今日之事讓阿牛知道,畢竟他不過是身體健壯通曉拳腳功夫罷了,本質上還是一個農家子。與蒼火頭這種常年參與械鬥,以及跟官兵對抗的礦工狠人不同,不能拿專業護衛的標準去要求他。
“蒼火頭,現在時辰已晚,你也先回客棧休息吧。”
“是,沈公子。”
對於沈憶宸的吩咐,蒼火頭還是非常聽從的,二話不說就退入黑暗之中,前往客棧休息去了。
“宸哥,這怎麼回事?”
阿牛此刻一臉迷茫,感覺自己好像錯過很多重要事情一般。
“沒什麼大事,就是蒼火頭幾人來京師跟我道謝罷了。”
“這麼簡單?”
就算阿牛比較耿直,此刻也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沒錯,就這麼簡單。”
沈憶宸笑著拍了拍阿牛的肩膀,然後轉身走入府內。
隨著在大明朝接觸的層次越高,麵臨的風險越大,他感覺就連自己,都無可避免的朝著老謀深算的方向走去。
讓阿牛不卷入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中來,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一夜過去,第二日沈憶宸吃完早飯過後,就直接前往了客棧,想得知鄭祥昨夜跟許逢原談的如何。
畢竟這件事情關乎到浙江、福建礦工的生死存亡,甚至誇張點說,可能就連兩地農民、爐丁都要包含進來。
因為沈憶宸還記得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正統九年的冬季,鬆江府大雪連降了七晝夜,積雪深度高達一、二丈,周邊百姓凍死餓死無數,客觀上為引爆了農民起義基礎。
要知道鬆江府就是後世上海地區,正常情況下想要看到點積雪都不太容易,鵝毛大雪連下七天七夜的場景,更是聞所未聞。
但在明代的小冰河時期,整個南方地區普遍降雪低溫,百姓生存的非常艱難。
可以說明朝末期滅亡,連天命都沒有站在大明這邊。
能儘快開展與倭奴的貿易,至少能存點錢購買糧食,熬過正統九年的這個寒冬。甚至利潤足夠豐厚的話,還能有餘力幫助周邊的農民跟爐丁。
沈憶宸不想讓以天下為己任變成一句空言,那就得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去一步步改變!
經過詢問,沈憶宸得知鄭祥與許逢原商談的非常順利,畢竟他們雙方都處於困境之中,合作是一種各取所需的雙贏。
至於利潤分配,大致同意五五分成,至於後續是否改變,將根據實際貿易情況再做決定。不過他們兩人倒是達成了一個前提,那就是分出兩成利潤給沈憶宸,雙方各出一成。
對於這件事情,沈憶宸沒有拒絕,就連客套話都懶得說。他很清楚日後在京師運作,沒有錢是萬萬不行的,總不可能開口向成國公要吧?
“沈公子,事情已經談妥,我將走海路快回福建告知葉老大。另外許家在江西的貨倉也積壓嚴重,需要儘快運出,否則絲綢什麼的都會損壞。”
“嗯,此事儘快,賣與倭奴賺取銀子後,從江浙湖廣多購買些糧食囤著,今年會是個寒冬。”
沈憶宸提醒了鄭祥一句,還好江南地區購買糧食比較方便。
“小的明白。”
鄭祥連原因都沒問,現在沈憶宸在他們眼中自帶智者光環。
“沈公子,我離去之後,蒼火頭跟王能還是留下為好,防止雪聆閣那群人報複。”
“嗯。”
這點沈憶宸也沒有拒絕,確實自己身邊需要一些武力,光靠個阿牛不夠。
事情交待完畢,其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沈憶宸就返回府中讀書。鄉試秋闈過後,緊接著五個月後就是明年會試春闈,這段時間忙東忙西的,就連學業都被暫時放在一旁了。
隻是這種靜下心讀書的日子沒持續幾天,九月初十天色還未亮,沈憶宸就已經穿搭整潔從房中走出,因為今天是定國公代天子祭祀祈穀壇的日子。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古代政權的合法性來源,基本上都會強調傳承於天命,就連皇帝都自稱天子。所以祭祀上天神明,就成為了一項非常重要的儀式活動,各方麵都不敢怠慢。
來到正堂,成國公早已等候在此,身旁還站著朱佶。
見到沈憶宸過來,朱勇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的說道“準備出發吧,今日是祭祀大禮,你們兩個切記謹言慎行。”
雖然這次並不是皇帝親祭,但祭祀典禮依然規矩森嚴,不容有任何的差錯,違者要予嚴懲。
就拿乾隆年間的祭祀舉例,祭壇上字體不夠工整、服裝坐褥不夠整齊等等細節小問題,工、禮二部尚書侍郎全被革職,主要責任人工部尚書還被流放邊疆。
由此可見,古代祭祀的森嚴跟重要性。
沈憶宸跟朱佶二人都是第一次參與這種祭祀活動,成國公自然要叮囑一句,否則到時候捅出簍子,就連皇帝都會震怒。
“謹遵公爺、父親大人教導。”
話音落下,一道隱隱約約的鐘聲從遠處傳來,這是圜丘齋宮的太和鐘敲響,示意皇帝起駕動身。
當然,這次敲響並不是皇帝親至,而是由定國公徐顯忠代天子動身。同時其他參與祭祀的勳戚大臣們,也要動身前往祈穀壇彙合。
如果是皇帝親祭或者祭天大典,那就得更早趕往紫禁城,跟隨在皇帝身後一同前往。
“走吧。”
成國公朱勇還是一如既往的廢話不多,聽到太和鐘響起後,就大步走出了正堂。
沈憶宸本來是跟在成國公的身後,不過這時候朱佶特意加快了腳步,走在了他的前麵。
並且板著臉看了沈憶宸一眼,眼神中充斥著不滿。
對於朱佶這點長幼尊卑的小心思,沈憶宸都懶得搭理,視而不見繼續走自己的。
所謂的祈穀壇,其實就是後世天壇主體建築祈年殿。不過在明代天壇被稱之為圜丘,是專門用來舉辦祭天大典的場所,而祈穀壇是舉辦孟春祈穀大典的,兩者作用並不相同。
如若遇到天災歉收的情況,比如正統九年的江南水患、陝西大旱等等,皇帝就會下旨祭祀祈穀壇,祈禱上天保佑五穀豐登,這就是今日祭祀的起因。
當沈憶宸等人來到祈穀壇的時候,這裡已經點滿了燭火,以及裝飾好各種祭祀用的禮器。部分勳戚官員也已經到場,其中以禮部、工部的官員為主。
大家都按照劃分好的位置安靜站立著,沒有誰敢在這種場合交頭接耳,沈憶宸等人自然是前往勳戚的陪祀區。
但就在祭祀人群中,沈憶宸突然發現了一張熟麵孔,他就是泰寧侯陳瀛!
泰寧侯來到京師了?
沈憶宸滿心意外,同時不由產生股莫名悸動,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陳青桐也已經來到京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