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相信沈憶宸會說到做到,參加河工徭役不但能吃飽飯,還能有工餉拿!
感受到下麵災民逐漸高漲的積極性,沈憶宸趁熱打鐵道“父老鄉親們,本官在此向你們立誓,河工大業一日未成,一日不回朝!”
這局承諾,是以往任何治水大臣,都不敢向百姓們說出來的話語。
今日沈憶宸說出來了,並且在場數萬人還信了!
“狀元公治水,老子哪怕豁出去這條性命,也得把事情給辦成!”
“還有我,這條命就交給狀元公了,死也得死在河提上!”
“狀元公對我有再生之恩,河工之事誰敢出工不出力,得問過我的拳頭。”
“老小兒隻要還有一口氣,就陪著狀元公馴服黃河這條惡龍!”
如同火山爆發一般的百姓怒吼,讓之前還嘲笑沈憶宸的布政司官員們麵麵相覷。
這種隻存在於史書跟故事中的萬民擁護,沒想到今日卻得以親眼所見,映襯著自己的嘲笑如同小醜。
甚至就在這個時候,陽穀縣衙本地差役們,紛紛跪在在地,滿臉激動向著沈憶宸拱手道“卑職願為僉憲鞍前馬後!”
很多時候不知該說是環境影響人,還是人改變了環境。
陽穀縣大多數本地官吏差役,之前哪怕於心不忍,卻依然成為了縣令孟安維的走狗爪牙,差點“圍殺”數萬父老鄉親。
如今有了沈憶宸站出來,讓他們回憶起這裡終究是自己的生養之地,誰都有親朋好友在這場大災中遇難。
能奔赴光明,誰又願意身處黑暗,他們這一刻徹底被折服,願為沈憶宸,願為自己的家鄉,獻一份力!
“狀元之名,就有這般魔力嗎?”
曹希語氣中有些不可思議,愚民之事他也經常做,卻從未見過這種死心塌地般的信任。可能其中最大的區彆,就是自己沒有狀元及第的功名。
但問題是,一個狀元頭銜,就有這麼大的效果嗎?
“百姓愚昧而已,沈憶宸哪來的銀錢讓他們頓頓白麵米飯,更彆說什麼工錢餉銀了。”
馬輝國依舊死鴨子嘴硬,沈憶宸就連賑災濟民的銀子,都是敲山東布政司的竹杠。
治水的河工銀以朝廷的尿性,能保證工程所需就得千恩萬謝了,還想吃好的發工錢,做夢吧!
“愚昧?”
一道冷笑聲音從洪英嘴中傳來。
“陽穀縣災民現在情況如何,哪怕爾等沒有到粥棚去親眼所見,今日也能看到他們氣色狀態。”
“這等精神相貌,能在其他州府流民身上見到嗎?”
洪英可謂是忍了許久,終於出言訓斥了。
他剛來到陽穀縣的時候,也跟布政司其他官員一樣,對於沈憶宸囂張跋扈的行為舉動,很看不順眼。
但無論如何,洪英在決堤之初都親臨過陽穀縣,知道這裡是一副怎樣的人間地獄慘狀。
帶著一絲身為親民官的責任感跟同情,在沈憶宸離開縣城前往張秋鎮後,洪英獨自來到了災民聚集的河處,想要看看現狀如何。
結果這一看,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跟想象,整個河灣處數萬災民井井有條,絲毫其他地方災民那種瘦骨嶙峋、汙水橫流的場麵。
除了臨時搭建的居所簡陋外,災民們頭有遮蓋之物,身有禦寒之衣。
最讓洪英震驚的還是粥棚夥食,放在彆的地方粥棚大鍋裡麵,能有一碗稀粥而不是淘米水,就已經稱得上良心了。
陽穀縣的粥棚任何一個大鍋裡麵熬製的米粥,都能插上筷子而不倒,濃稠的簡直跟白米飯無異。並且每隔五天,每人還能分得一塊白花花的豬肉,對於賑災夥食而言簡直想都不敢想。
沒有這些賑災濟民的基礎,今日沈憶宸就不可能得到萬民的信任,豈是一個狀元頭銜就能概括?
洪英的話語,讓馬輝國跟曹希連忙拱手稱是,不再多言。
雖然平日裡他們兩個,幾乎沒把這個“傀儡”上司給放在眼中。但基本麵子還是要給的,特彆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不過就在此時,張驥也開口說道“洪藩台言重了,沈僉憲賑災濟民之功吾等自是不能否定,而發放河工餉銀,可不是說說而已,朝廷若不下撥銀糧,就得在山東地界搜刮。”
“以如今山東衙門的存銀存糧,能支撐得起沈僉憲的宏偉目標嗎?”
張驥半事情半偷換概念的說了番話,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給曹希跟馬輝國兩人撐腰。
現在山東布政司裡麵大半數高官,都已經唯張驥馬首是瞻,洪英就老老實實當個紙糊布政使就好,何必為了沈憶宸多事?
聽著張驥的話語,洪英本來那股抑製不住的憤怒,瞬間就冷靜了下來。
史書上對洪英的評價,是為人端重詳雅,在官無赫赫之舉,而亦不失為善人長者雲。
簡單點翻譯就是為官沒什麼功績,人倒是個好人。除此之外,他還有著骨子裡麵的軟弱。
景泰三年洪英升任右都禦史兼浙江巡撫,奉旨去考察地方官員賢能。結果他被地方官你一言我一語,給糊弄的迷迷糊糊,感覺評斷不出來,於是向皇帝乞求致仕。
如今山東洪英遭遇的處境,無非就是數年後情景提前上演罷了。
“撫台所言甚是,uu看書本官考慮不周了。”
看著洪英退讓,本來都有些畏懼的曹希兩人,心中鄙夷更甚。
就這種軟弱上官,跟著他能有什麼前途,稍微有點野心的都“棄暗投明”了。
祭河儀式結束後,沈憶宸就下令縣衙主簿陳濤,率領著數萬災民轉換而來的民工,投入到開槽河道的工程中。
無論想要怎樣治水,都得先把潰堤的決口給堵上,否則張秋鎮就是半邊澤國。
準備返回縣衙的張驥等人,看著熱火朝天開乾的民工,不知為何心中卻生出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謊言這種東西能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沿河兩岸想要封鎖消息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快張秋鎮治水民工的待遇,就會傳遍三省八府之地。
僅僅是不同粥棚得區彆,可能流民們不敢冒險長途跋涉到張秋鎮。但要是再加上工錢的誘惑,恐怕四處求食的災民們,將會蜂擁而至,解決沈憶宸的人力缺口。
這樣看來,自己棋高一籌的“妙招”,被沈憶宸給莫名其妙的破了。
沈憶宸到目前為止,還不知張驥在背後搞的小動作,如若是知道的話,估計他會輕蔑一笑。
張驥這種謠言方案,可能對於大多數明朝官員而言,幾乎是無解的難題。因為他們跳脫不出思維的局限性,也沒有那麼大的魄力去發放工錢餉銀。
但沈憶宸不同,他從始至終就沒想過“白嫖”二字,乾活拿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徭役也莫不例外。
陰謀詭計在真金白銀麵前,可謂是不堪一擊,更彆論沈憶宸還有民心所向。
你拿什麼跟我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