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雖然有蒼火頭等人去監視成敬,但魯王府畢竟不是那麼好混進去的,很難得知魯世子到底說了些什麼,是否把魯王自儘的罪責,“栽贓”到沉憶辰身上。
隻能從成敬這段時間行為舉止,來推測他有沒有異常,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可是一番監視下來,成敬表現的正常無比,從魯王府出來後就乘船沿著黃河巡視了一圈河堤,好像並不知情的樣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卞和不相信魯世子朱泰堪,在遭受過扣押侮辱,父王死的不明不白前提下,還能忍氣吞聲不趁機報複。
成敬越正常不再繼續追查,反而就顯得越不正常。
隻可惜運河上行船,很難如同陸地上那般好監視,成敬要真有心背地裡做點什麼,想要得知難度太大。
今日來到張秋鎮,估計要攤牌了。
帶著忐忑心情,卞和隨著沉憶辰返回了張秋鎮駐地,成敬那一身大紅色鬥牛服,站在大廳中央是那麼的顯著。
“沉僉憲,近來可好?”
看著沉憶辰到來,成敬笑臉相迎,首先打起了招呼。
“勞煩成公公掛念,在下很好。”
“倒是成公公連日奔波河工勘驗,著實辛苦。”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應該的。”
“那不知成公公勘驗結果如何?”
聽到沉憶辰這個問題,成敬臉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反問道“沉僉憲希望結果如何?”
“如實即可。”
“看來沉僉憲對於勘驗結果,信心十足。”
對於成敬這句話,沉憶辰笑了笑不置可否,如果連山東境內這數百裡黃河大堤都沒信心,那自己這一年治水乾什麼吃的?
“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憑此黃河大堤,沉僉憲能名垂青史!”
說這段話的時候,成敬臉上沒有了笑意,隻剩下一種莊重。
沉憶辰修築的這條黃河大堤,堅固程度超乎了他之前的預料。更重要一點,就在於束水攻沙、蓄清刷黃的成功,讓地上懸河的危機隱患消除了不少。
成敬不敢預測百年後的事情,但他可以斷言,十年之內山東境內可高枕無憂!
單憑借此功績,沉憶辰足以在大明史書上留下名字!
成敬斷言的沒錯,明朝曆史上憑借治水之功,徐有貞、潘季馴均做到了青史留名,沉憶辰自然也不會例外。
“謝成公公秉公直言。”
沉憶辰拱手稱謝,河工勘驗這個結論出來,意味著成敬將徹底得罪王振,這可不是尋常人敢做的。
“沉僉憲現在言謝,有些為時尚早,魯世子那邊鄙人查證到的消息,對你可就不是那麼有利了。”
該來的總歸要來,對於這一天沉憶辰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是嗎,那成公公查證到了什麼?”
“魯王真有謀逆之舉嗎?”
成敬並沒有直接回答,相反死死盯著沉憶辰的眼睛,反問了他一句。
“在下上疏奏章中,已經如實稟告陛下魯王謀逆罪證,卻有謀逆之舉!”
不管成敬查到了什麼,沉憶辰這件事上是不可能鬆口,魯王必須謀逆。
“好,鄙人明白了,查證坐實魯王謀逆犯上。”
什麼?
聽到成敬突然冒出這句話,沉憶辰童孔猛烈的收縮了一下,哪怕再怎麼強裝鎮定,那股震驚神情依舊有些掩飾不住。
成敬沒有點破沉憶辰的神情變化,他邁步來到門邊,留給沉憶辰一個背影說道“鄙人河工勘驗結束,即日將返回京師複命,沉僉憲治水立下不世之功,應該很快也能返回京師。”
“還記得那日黃河大堤上,鄙人曾說過沉僉憲乃成大事者,當放眼家國天下。這句話不僅僅是對沉僉憲說,同樣也是對我自己說的。”
“家國天下,遠高於一區區魯王。”
說罷,成敬邁過門檻,徒留一個背影儘顯灑脫離去。
這就是骨子裡麵的文人風骨,當信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成敬明白自己閹人之身,這輩子再也無法做到“修平治齊”四字,可沉憶辰他能做到,並且從山東局麵看來,他還能做的很好!
魯世子確實趁機說了許多不利於沉憶辰的言論,甚至就連魯王謀逆罪證,細究下來都疑點重重。
可是成敬不打算在繼續追查下去,相比較未來的治世能臣,魯王這種禍害一方的藩王,死了又有何可惜?
畏罪自儘,就是魯王最好的歸宿。
站在門外守候的卞和,看著成敬遠去的背影,內心裡麵久久無法平靜。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成敬並沒有打算徹查沉憶辰的嫌疑,甚至都沒有往這方麵多說一字,儘顯大氣灑脫。
曾幾何時,文人士子眼中,僅僅把成敬看作跟司馬遷,有著相同的經曆。現在看來,他們還有著同樣的文人風骨,以家國天下為重!
當成敬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卞和轉身走近屋內,跪倒在沉憶辰的麵前。
麵對卞和這突然的舉動,倒是把沉憶辰給嚇了一跳,他趕忙伸手扶道“卞先生,你這是為何緣故?”
“東主,屬下擅自行事,還請責罰!”
“卞先生是說監視成敬兒子這事嗎?”
沉憶辰的回答,倒是讓卞和大吃一驚,難道東主已經知道了?
“東主,你……”
看著卞和吃驚的神情,沉憶辰笑道“卞先生,你太低估王能對我的忠誠,這等事情能瞞多久?”
其實在王能派出監視人馬沒多久,他就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主動把事情原委告訴了沉憶辰。
跟隨了這麼久,蒼火頭、王能等人,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派遣過來的礦工,他們打心眼裡效忠沉憶辰。
哪怕卞和此舉是處於好意,可背著沉憶辰擅自行事,依然有叛主之嫌。
“卞先生,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監視成敬家屬也是為了留有後手。”
“可如若有一天,我為了自身安危,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那又與曆朝曆代著名的權臣有何區彆。”
“就因為我現在為國為民,行事比他們高尚嗎?”
沉憶辰的問題,卞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其實內心裡麵知道東主想要說什麼。
“突破底線很容易,堅守才是難事,我不想成為那樣的官員。”
沉憶辰默默說了句,他終究不想成為那個,拿對方妻兒子女作威脅的人。
若是這樣,久而久之,無疑會成為下一個“王振”。
“王能派出去的人手,我已經下令他們回來的,此事就當過去了。”
“期望以後再有類似事件,卞先生能與我商量行事。”
沉憶辰不打算追求卞和的責任,他很清楚對方是為了自己著想,才會這樣擅自行事。
可是打著為對方好的名義,並不一定就是對方想要接受的結果,他同樣不希望下次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屬下慚愧不已,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卞和內心五味雜陳,他這時候終於意識到,自己與沉憶辰的差距有多大。
以家國天下為重的前提,是得有這樣的胸懷氣量,否則僅是一句口號罷了。
沉憶辰有,成敬也有,是自己小看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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