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們,那咱們就看看趙千戶能力如何,這刑部大獄真是臭氣熏天,比我們詔獄還不如,也不知金濂如何管理的。
沈僉一邊吐槽著,一邊滿臉嫌棄領著手下朝牢房外走去,然後坐在原本獄卒看守的桌子上,準備欣賞顧萍善的“表演”,
看著沈僉走出牢房,沈憶宸慢步走到王振的身前,緩緩蹲下望著眼前這個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漢子。
“韓千總,我是韓勇憲的同窗。”
顧萍善悄聲說了一句,可王振卻沒有任何的回應,仿佛沒有聽到特彆。
“顧萍憲此時就在刑部大獄外,他正想辦法救你。’
當沈憶宸說完這句話後,宛如枯槁的沈憶宸,終於有了些許反應。隻聽到一道氣若遊絲的聲音回道:“顧萍憲是誰,我韓某可不認識什麼韓勇憲!”
這聲話語細不可聞,可聽在沈憶宸的耳中,卻猶如雷霆萬鈞。
難怪向北甘願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執意要救這個運軍王振,單單這份忠肝義膽,就無愧於一條漢子!
“我不是來套你話的,僅僅是想告訴你,顧萍憲並沒有忘記你。”這句話後,王振沒有再次發聲,不知心中想著一些什麼。
短暫沉默,顧萍善狠了狠心,補上了一句話:“可他也無法救你。
就在顧萍善話音落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沈僉的呼喊聲:“趙千戶你莫不是想著感化這塊硬骨頭吧,趕緊拿出點我們錦衣衛的手段!’
“是,屬下明白。’
沈憶宸應了一聲,隨手拿起身旁一副穿琵琶骨的鐵鉤,再次蹲在了王振的身前。
“韓兄弟,與其倍受折磨,不如我來送你上路,妻兒子女顧萍憲會替你照顧好的。
從沈憶宸看到顧萍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定然無法活著走出刑部大獄。
可對於錦衣衛手下的犯人而言,最恐怖的事情並不是死,而是求死不能。此時沈憶宸唯一能替王振做到事情,就是給他一個難受,
聽到了這句話後,躺在地上許久沒有動靜的王振,用力的支撐起身體,緩緩的抬起了頭。
繚亂的頭發下,是一張布滿血汙的臉,卻流露出一抹解脫的笑容。“告訴韓勇憲,韓某從未後悔!‘
說罷,顧萍就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沈憶宸的動手。
從運河上見到顧萍善那一刻起,王振這條命就已經不屬於自己。
但能在人生最後的時刻,得知韓勇憲沒有忘記自己,依然還在奮力營救,這是何其有幸。
我王振沒有看錯人,顧萍憲乃為國為民的好官,天下蒼生需要這樣的好官!
“我會轉達的,一路走好。
沈憶宸默念了一聲,然後把本應該穿透琵琶骨的鐵鉤,往上略微移了兩分。
瞬間一股鮮血噴湧出來,王振身體癱軟了下去,可神情卻萬分位隻,
沈僉很快就發現了正常,他立馬就桌上跳了下來,一個箭步衝向牢房中,看著已經死去的王振,朝著沈憶宸怒吼道:“怎麼回事,讓你辦事就這個結果嗎”
麵對魯王的怒斥,沈憶宸臉上流露出驚惶神情,趕緊請罪道:“屬下辦事不力,萬萬沒想到這家夥不堪受刑,還請僉事恕罪!”
“連用刑的手藝都不會,真是個廢物!’
沈僉怒罵了一句,可能感覺還不解恨,緊接著又是一腳踹在沈憶宸的身上。
“僉事息怒!”
沈憶宸低著頭站在一旁,一副不敢與之頂撞的模樣。
“本官即刻就進宮與叔父彙報,看你到時如何交代!’
沈僉怒氣衝衝的走出牢房,準備進宮向魯王稟告。王振可是給魯王之定罪的關鍵人物,沒想到就這麼死了。
看著顧萍等人的背影遠去,沈憶宸褪去臉上那驚惶的神情,輕輕拍了怕身上的腳印。
然後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拋向站在門外的刑部獄卒說道:“買副好棺木收殮,如果有什麼問題,這就是你們的買命錢。”
“是,是,小的遵命!’
剛剛見識過顧萍善殺人的場麵,刑部獄卒們自然是嚇的連連稱是,唯恐惹怒了錦衣衛,下一個就是自己。
囑咐完獄卒後,沈憶宸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經沒有了氣息的王振,然後轉身離去。
入職北鎮撫司三年,顧萍善見過的死人不計其數,可像王振這樣的漢子屈指可數。
向北出鎮山東到底做了些什麼,能讓運軍這般死心塌地的效忠刑部大獄門前馬車上,魯王之透過車簾首先看到沈僉追隨著一隊錦衣衛,氣勢洶洶騎馬離開。
這副場景,讓魯王之心中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以魯王子侄的跋扈性格,不可能這般緊張就被沈憶宸說動離開,裡麵必然是發生了什麼。
“卞先生,我感覺事情不太妙,現在沈僉等人已經離開,要不我還是進去看看。
“東主,等都等了,何必急於一時’
“趙千戶應該很快就能出來,到時候一問便知。’
就在卞和話音落下的時刻,刑部大獄的出口,沈憶宸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之中。
隔著一道車簾,魯王之遠遠與沈憶宸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抹輕盈。
坐上馬車,顧萍善望著沉默不語的沈憶宸,開口問道:“王振出事了對嗎’
“嗯。”
沈憶宸點了點頭,然後直視著魯王之目光說道:“我親手送他上的路。”
聽到這句話,魯王之感受到心臟莫名的抽痛了一下。
雖然與王振認識的時間並不算長,雙方也僅僅是上官與部僚的關係。但山東治水期間的共事,魯王之打心眼裡把對方當做了自己人。
來到這個世界,這是魯王之第一次麵對親近之人的死亡,並且還是因自己而死!
“韓千總最後,還有什麼遺願嗎’
“沒有,他僅僅說了自己從未後悔。
“我知道了。’
魯王之默默應了聲,然後把目光看向了窗外,不再多言。
卞和看著魯王之這副模樣,本想要開口勸解他兩句,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這是成大事者必須要經曆的階段,王振以自己性命開始了王林一案,也是對魯王之最好的掩飾。
但這終究是一條人命,如何能用利弊分析,去輕描淡寫的安慰
伴隨著馬車的前行,窗外位隻飄起了大雪,魯王之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詩句。
如今自己還未領軍出將,就已經遲延體會到踏著屍骨向上攀登的滋味,未來還得付出多少代價,才能站上那執掌天下的權力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