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年在港城,她吃過不少苦,打工的時候被人刁難,被克扣時薪,拍戲的時候被占便宜,還隻能啞巴吃黃連,最委屈的時候一個人躲在洗手間悶聲大哭,她也沒想過要回去。
回去……
簡簡單單兩個字,在她這裡,談何容易。
還記得八歲那年,父親連欽鴻因她而死,爺爺的拐杖毫不留情的落在她身上,抽得她皮開肉綻,指著她大罵“你這個喪門星,我連家百年聲譽就毀在你手上。”
後來,母親改嫁,一聲不吭的離開連家,使得連家人更不待見她。
她從小就唯唯諾諾,不敢跟人大聲,有什麼想法也在心裡揣著,除了連慕堯,她沒跟任何人說過心事。
十八歲那年,她靠在連慕堯懷裡看書看睡著了,被推門而入的二嬸撞見,這事一瞬間就在連家大宅裡鬨開了。
連慕堯被叫去訓斥自不必說,身為親孫女的七月,也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小房間裡,要不是親戚拉著,七月絲毫不懷疑爺爺會真正打斷她的腿。
連欽鴻沒過世之前,就說過“連家上上下下這麼多口人,就七月,最隨了你爺爺。尤其這倔脾氣,簡直一個模子。”
可爺爺卻不喜歡這個跟他最像的孫女。
這些年,戲曲文化越來越淡出大眾視線,連慕堯轉業從商,不再登台,連守正也沒像之前反對連欽鴻那麼激烈了。也許是真的上了年紀,力不從心了,也許是看透了,磨平了脾氣。
從連慕堯上次說起的口氣,七月就感受到了,爺爺變了。
……
因為高鐵沒有夜班,蘇景幫她買了普快的臥鋪,這一夜睡過去,倒也不是那麼漫長。
早上六點多,七月睜開眼,已經快到站了。
車上睡不安穩,加上一整夜擔心和胡思亂想,七月的眼睛有點腫。
下了車,呼吸著清晨微冷的空氣,有片刻的惆悵和茫然。
打車去了連笙在電話裡說的醫院地址,下車後就急急忙忙去服務台詢問連守正的情況。
護士見她拉著箱子,懷疑的瞟她一眼,她馬上拿出身份證“我是家屬,來探病的。”
護士這才告訴她“昨晚上送來急救的,確診是三支病變,這病人兩年前就在我們醫院做過檢查,還留下了病曆,當時主治醫生就勸他動手術,現在搭橋手術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可是這老人特迷信,堅持不肯在身上動刀,病情還瞞著家人。好了,這下瞞不住了,暈倒了才被送進來。”
七月抿著唇,這倒像爺爺會說的話。
護士給她指了病房方向,又說“你們家屬最好多勸勸他,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手術風險沒那麼高的。”
七月道了謝,往住院區走,一上樓,就看見垂頭倚在天窗下抽煙的連慕堯。
七月一時間怔住。
連慕堯似有所察般的抬頭,看到七月時,眸子裡有幾秒的遲疑,像是幻覺般緩慢的開口“七月……你怎麼來了?”
她收回視線,淡淡說“連笙打電話給我,我來看看爺爺。”
連慕堯掐滅了煙蒂,輕咳了一聲“連笙昨晚在這待到十點多,我怕他扛不住,讓他先回去睡了。”頓了頓,又問,“你這麼早,吃過早飯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