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
顧淮遠這個澡洗得夠快,等他擦著濕發出來,陸兮的青菜麵還沒有好。
這麵沒放一滴油,麵煮得軟爛,撒了點鹽花,味道雖然寡淡,不過生病的人就不要太挑了,有得吃就不錯了。
鍋裡煮了麵,高壓鍋同時在煮小米粥,對虛弱的腸胃來說,還是小米粥更友好一點。
顧淮遠站在廚房門口,靜靜望著她忙碌卻有條不紊的背影,望得一時出了神。
陸兮無意中扭過臉,發現他已經洗好出來,穿著正式,隻是又恢複了平日陰晴不定的表情,也不知道站在那裡多久。
“快好了,你去坐好等著吧。”她關了火,把散發著蔬菜清香的細麵盛到碗裡。
也許是食物安撫了情緒,顧淮遠倒是配合地坐到了餐桌邊,陸兮將麵碗端出來放到他麵前,摘了圍裙,自己卻沒有坐下。
“小米粥在高壓鍋裡煮,你吃完把火關了,我放了挺多米的,麵要是吃不下你就換小米粥吃,晚上也喝粥算了,涼了熱一熱,估計你其他也吃不下。”
顧淮遠不動筷,眉頭蹙著,命令的口吻“你坐下。”
“我不坐了,也不是來你家做客的。”陸兮沒有聽出他的不悅,隻是語重心長道,“身體是你自己的,多少人靠你養家糊口,以後彆亂來了。”
顯然這番推心置腹的勸說沒什麼說服力,顧淮遠並不認同“彆人靠著我,那我靠著誰?我是鐵打的嗎?”
我看你是鈦合金做的,大部分時間都沒什麼人情味,陸兮不客氣地腹誹。
她裝聾作啞不做回應,那是他的人生,現在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她也沒有插嘴評論的資格,總之與她沒關係。
反正說完該說的,做完該做的,她自問隻能做這麼多了,再多就過界了。
“你慢吃,我走了。”
她往門口走,還沒邁出兩步,手肘被拽住,被他的力道帶著,向餐桌那個方向走。
“以後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毛病改改,總是這麼自說自話,你想得罪多少人?”
他板著臉教訓手下的語氣,卻又看不出多生氣,隻是不由分說將她按在他對麵的椅子上,瞄了瞄時間,問她“你吃過沒有?”
陸兮走不得,心裡有點煩“我不餓。”
那就是沒吃。
“不餓就跟著我一塊喝粥,我去給你盛來。”
顧淮遠去了廚房,但很快又從廚房裡探出半個身子,大總裁難得支支吾吾“那個,兮,高壓鍋怎麼開?”
他那站在廚房邊無助的模樣實在太過逗趣,平時輕易見不得,陸兮沒能忍住,很不給麵子地笑了。
作為廚房達人自然要炫耀一番優越感,事無巨細地教他如何操作,一掀開高壓鍋蓋,粥香四溢,連帶著心情也晴好起來。
“都記住了?”她笑著看向他。
“沒有。”顧淮遠麵無表情,端著兩碗粥就往餐廳走,“晚上你過來熱粥。”
“喂!”陸兮真是要瘋了,“我欠你的嗎?”
已經走出廚房的男人沒有給出回答,不過他什麼不說她也明白,他就是仗著她心裡有愧,才會屢屢得寸進尺。
陸兮喝粥,顧淮遠吃麵,兩人麵對麵,重逢以後難得能心平氣和地坐到一起,就算各自有傷口,但能被食物安慰,也不失為一種美好。
心不在焉地攪拌著小米粥,陸兮心裡其實並不平靜。
這算是和解了吧?
她不奢望這一粥一麵能讓他不再計較往事,不過至少不要再咄咄逼人,兩人都有了新生活,又何必為了過去執著呢?
陸兮想勸他往前看,但是她咬著筷子,很清楚全世界最沒立場勸他想開的人,是她自己。
之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坐在餐桌邊反而都沒了話,仿佛除了吵架,他們就沒法好好說話,陸兮做的麵條,顧淮遠倒是挺捧場,兩個人沉默的這段時間,碗裡的麵條很快就少了一半。
陸兮忘了喝自己的粥,隻是不可思議地盯著對麵的餓死鬼。
“你多久沒吃東西了?”她脫口而出。
“三頓而已。”顧淮遠慢條斯理舀了一口小米粥進嘴,吃飽了又有力氣陰陽怪氣,“又沒人給我送豆漿。”
陸兮悶悶地想,就不應該把這男人喂得太飽。
她搗了搗碗裡的粥,決定專心喂飽自己,不再去管他死活。
顧淮遠顯然不滿意她這樣沉默的對抗,喝了兩口清淡的粥,大概覺得沒滋沒味,放下了勺子。
“那兩個男人跟你什麼關係?”
陸兮對上他嚴肅的臉,回以同樣的嚴肅“私生活無可奉告。”
原本和平的氣氛又被輕易破壞掉,陸兮已經放棄能和他和解,靜等著他的冷嘲熱諷,卻沒等到,一抬頭,對麵的粥碗和麵碗都空了,他竟然很給麵子地全吃完了。
“愣著做什麼?”顧淮遠見她發愣,優雅地扯過紙巾擦了擦嘴,“快點喝完,我洗碗。”
當年同居住在一起,他們在家務上分工明確,她做飯,他來洗碗,陸兮沒想到多年以後他竟然還是堅持這個習慣,心底莫名一陣兵荒馬亂。
“不用了,你去躺著吧,我來洗。”她彆扭地一口拒絕。
做了兩年的枕邊人,顧淮遠當然能猜到她此刻在彆扭什麼,這碗他偏偏就洗定了“要麼碗給我洗,要麼我們繼續吵,你自己選一個。”
他一直擅長強人所難,陸兮昨晚睡眠不足,今天實在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和他拉扯精力,迅速喝完碗裡的粥,把碗往他前麵一推,給出她的選擇。
廚房裡響起嘩嘩嘩的水聲,她無事可乾,空虛的胃又被暖香的粥填飽,有時間欣賞他這200平的開闊空間。
看得出來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處處有他生活的痕跡。
沙發上散亂著幾份文件,價值不菲的手表隨手擱在餐桌上,客廳很大很空曠,落地窗外的城市繁華儘收眼底。
她不禁想起很遙遠的從前,他們住在簡陋破舊的小樓裡,掰著手指頭算賬戶還剩多少錢,下個月還有沒有餘錢去小館子改善夥食。
仿佛是一場虛幻不現實的夢,天差地彆到她不敢相信原來真的發生過。
她曾經擁有過一個貧窮貴公子,他淪落底層做了兩年窮人,最終又回到自己的天空之城。
前塵往事容易讓人跌入傷感陷阱,她不喜歡這樣,想起來他一直不滿意弗蘭的床,於是悄然走到他的臥室門口,借著半掩的門,遠遠觀察他現在睡的大床。
他在床的問題上各種挑剔,她打算偷個懶,按照他現在睡的床設計一張差不多的,他總沒法再挑剔下去。
“怎麼不進去?”
她一時太專注,沒有發現顧淮遠已經悄然站在她身後,她驚詫地轉過臉,正好對上他促狹的目光,他分明在得意,覬覦他就直說,不用站門口來偷偷摸摸那一套。
陸兮不想被他誤會,索性大大方方坦露動機“王助理說你不滿意方案裡的床,我看看你現在睡的,按照款式給你設計一張差不多的。”
“明白了,你想偷懶。”顧淮遠輕輕鬆鬆就揭穿她,“我也是花了錢的,你就這麼敷衍我?”
他說的一點沒錯,她就是態度敷衍,沒想踏實靠產品本身打動他,隻想動歪腦筋打發掉他,陸兮無言以對,確實有些心虛。
“如果是這樣,我不接受。”顧淮遠毫不留情地掐滅了她的小聰明“這張床我如果睡出了感情,為什麼要換新的?搬過去不就好了,何必勞駕你陸設計師再給我複製一張差不多的?”
他和她離得很近,近到他身上沐浴後的薄荷味絲絲縷縷纏繞著她,他微笑看進她眼底“兮,我雖然錢多得花不完,可也不想被人當傻子。”
陸兮窘迫地移開視線“抱歉,是我想得不夠周到。”
她一邊道歉,一邊試著拉開與他的距離,卻發現他仗著人高馬大堵在了門口處,她若想躲得遠點,就隻能往他臥室裡去。
他顯然也是有這樣的打算,不斷逼近,她被迫後退,最後兩人都踏進了臥室。
“來都來了,不進來看看我睡覺的地方?或許能給你些設計上的靈感。”
明明是強迫她,他卻把話說得讓人拒絕不得,陸兮到底要拿出點職業素養來,隻是回憶起他之前的失控,還是心有餘悸,不由保持著警惕。
他又一次站在了她身後,聲音很輕,卻撩得人心癢“兮,你就不好奇嗎?”
陸兮忍受著心底深處漫上來的奇怪感覺“好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