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奶奶現在把爺爺叫起來,我們教育他。”
顧萬廷又進來了,這次換了張麵孔,明顯刻意地掛著慈祥的笑意,顧淮遠還特彆瞄了他爸一眼,確定這個對他女兒拚命諂媚的老頭是他爸沒錯,忍不住掩嘴想笑。
陸兮暗地裡踢了他一腳,要他安分點,已經夠亂了,彆再添亂了。
顧萬廷到這個年紀,極少跟小孩子接觸的經驗,做父親上他不算稱職,兩個兒子怎麼長大的,他到現在還稀裡糊塗,一晃眼兩個兒子,一個命不久矣,一個跟他日漸疏遠,他住在這麼大的房子裡,其實總感到日子冷清,不稱心意。
“爺爺”這個稱謂對他來說也陌生,但當晴天糊滿眼淚的小臉轉過來,他什麼架子都放下了,一心就想討好軟糯可愛的孫女,彆跟她爸似的,一年到頭見不了幾回麵。
“晴天,爺爺不凶的,不信你問爸爸,爺爺小時候有沒有凶他?”
他給兒子遞去警告的一眼,要他當著晴天麵幫忙說說話,彆整天就跟父母對著乾,他老了,父子關係處不好,爺孫關係總要處好。
父子倆到底因為晴天的存在,無聲和解。
顧淮遠難得沒有忤逆老頭“爸爸可以證明,爺爺一點不凶,如果你有個凶爺爺,那你一定會有個凶爸爸,但是爸爸凶嗎?”
晴天搖頭“爸爸一點都不凶。”
“那就對了,爺爺也不凶。讓爺爺抱抱你好嗎?”
陸兮也幫忙“爺爺剛才在外麵說不定也哭了,也需要你的安慰呢。”
晴天是個很有同理心的小朋友,遲疑了一秒,最後在爸爸媽媽的鼓勵下,同意了。
皆大歡喜。
一頓晚飯吃完,晴天和爺爺奶奶已經開始變熟,牽著奶奶的手去菜園裡摘水果,又去爺爺的書房觀摩爺爺練書法,個子又不夠高,踮著腳尖認真求知的模樣,讓人見了就想發笑。
有了女兒這個中和劑,陸兮看著顧淮遠爸媽越來越多的笑臉,內心的尷尬才多少化解了一些。
第一次見麵,他父母識趣地沒有過問過去的種種,就連她離婚,也是隻字未提。話題始終都圍繞著晴天,甚至也禮貌地問起她媽身體如何了,聽說現在沒什麼大問題,但還是癱瘓在床的情況,流露出一點這個年紀老人都有的感同身受。
時間到八點半顧淮遠就想走了,被他媽好一頓訓,又拖到了九點,直到晴天開始打哈欠,他爸媽才戀戀不舍地放孫女走。
“周六讓爸爸媽媽帶你過來,奶奶帶你逛我們家的花園,我們家花園好大好大的,走半天走不完。”
“那我們會迷路嗎?”
“不會,有奶奶在,周日也過來,爺爺朋友家的金毛生了一窩小狗,我們去挑一隻養,好不好?”
“好耶,西瓜家就有一隻小狗,我最喜歡它了。”
陸兮和顧淮遠默契對視,預感女兒的周末時間以後可能都會被他爸媽霸占,微微有些頭疼。
這晚回到家快十點,陸兮神經緊繃了一晚上,給晴天洗完澡,哄睡完,她已經快要累垮。
全身的筋骨像被一根皮繩捆著,需要好好鬆散一番,她取出最近剛買的真絲睡裙,媚眼如絲地看了男人一眼,他眸光加深,尾隨她進了浴室,順便關上了門。
水霧氤氳,人影浮動,嘩嘩的水漬聲不時濺落在地上,每一滴都似火花,沾著快活的氣息。
酣戰結束,陸兮被顧淮遠抱著從浴室裡走出,兩人靠著,暫時還不想睡。
晚飯後顧淮遠被他爸叫進書房十幾分鐘,陸兮心裡惴惴的,偏偏他回來的路上還賣關子,要她回家後給點實實在在的好處,他才會把書房裡的內容和盤托出。
“現在能說了?”她聲音憊懶,殘留著攀過高點後的餘韻。
“無非那幾句罷了。”顧淮遠終於不再賣關子,“想我們儘快把婚禮辦了,晴天現在頂著私生女的名頭,那些叔伯都在背後議論,編什麼故事的都有。”
他嗓音透著冷清“到他這個身份,又是這個年紀,最在意的還是名聲。”
陸兮默然不說話,自顧自想著什麼,剛沐浴完,身上微涼的水汽還沒完成散去,名副其實的冷美人。
“不高興了?”
“沒有。”陸兮心裡有點發堵,卻又沒法向他排解,翻身閉上眼,“打從你帶她上班第一天我就預料到這些非議,嘴長在彆人身上,怎麼可能捂住不讓人說。”
“是不是在怪我太高調了?”男人湊到她耳邊,一下一下撥她的黑發,“剛知道那幾天,我隻想做個爸爸,不在乎彆人怎麼看。”
他的目光落在枕邊晴天憨態可掬的睡顏上,呼呼大睡的晴天並不知道她的爸爸媽媽正同時愛憐地望著她。
“我們的女兒多可愛啊,我怎麼舍得把她藏起來,有了她,我的心就沒有陰天過。”
一個吻落在她發絲上“我的想法還是沒變,隨彆人說去,我爸媽也可以不用理,按照我們自己的生活步調來。等忙過這一陣,我們全家去海邊給晴天過生日,兮,我也不想瞞著你,我目前的想法是,女兒的生日和我們的婚禮一起辦,你對社交有天生的畏懼,那我們就在海邊辦個安靜的小型婚禮,隻邀請我們的朋友,女兒剛好給我們做花童。”
陸兮掀起眼皮“我說顧先生,你一次跨好幾步,考慮過拖延症患者的心情嗎?”
“你是怪我沒有求婚就開始規劃婚禮?”顧淮遠顯然有些怔住,“可我五年前就向你求婚了,五年後才著手準備婚禮,還有比我們更拖延的情侶嗎?”
陸兮想發一通脾氣,卻又被他噎得無話可說。
看出她情緒上的微微波動,他便試著溫吞些,兩個人若都是急脾氣,還是在做無效溝通。
他說“陸兮,你認真聽著,我們該有法律上的夫妻關係了。”
“我承認我有私心,我要你撕掉離異女性的標簽。我想跟彆人介紹你時,可以名正言順說這是我太太陸兮,我不願意彆人在背後議論你,孩子那麼大還沒有得到名分,即便你不在乎,我也不願你承受一點點流言蜚語,我不要你委屈了。”
陸兮的眼眶有微光閃動,明亮澄澈,像被水洗了一般。
他看著她星辰一般的眼“我很忙,不能保證你麵對我父母的時候,我每一次都在你身邊。現在隻有法律,能保證你不再受委屈,五年前的悲劇也不會重蹈覆轍。你想想看,女人的信心和地位不僅來自於女人自己,也來自於丈夫,這是我能給你的,為什麼你不要呢?”
他的深情,陸兮一一感受到了,喉頭微哽“那……好吧。”
顧淮遠暗自狂喜“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找個日子先去登記。”
“可是我們才剛搬家……”
“可是我愛你,顧太太,我等不及了……”
夜漸深,有情人的呢喃還在繼續。
沒有什麼比這聲繾綣的“我愛你”更有衝擊力,陸兮所有的猶豫不決都被封鎖在滾滾的熱吻裡,她潰敗在這霸道又含情脈脈的力量裡,除了答應他,已經做不到彆的。
兩人在深夜商談完大事,當白晝來臨,又分彆投入自己的事業,繼續做大忙人。
現在生活不大一樣,陸兮終於可以放心出差,和楊姿言去了省外的一個大型的家具展覽,回來時已經是周四,綜合部通知全體員工,公司發送春假福利,周五周六全體員工去郊區的溫泉酒店度假兩天
弗蘭的家具大有出圈的跡象,公司現金流的穩健給投資人信心,公司各方麵又開始欣欣向榮,團隊都是一群愛玩愛鬨的年輕人,群裡都在熱烈討論帶上帳篷燒烤工具,不能辜負這春天的尾巴。
下午陸兮在茶水間泡咖啡,身後有人進來,安靜站到了她身邊。
“明天你會去嗎?”
陸兮不去看他,繼續手裡的動作“會去。”
他沒有再多言語,灌好水,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