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機玄跟著手機導航一路向目標走,最終停在一家便利店門口。
那是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地方不大,用油漆簡單塗了個招牌,店名缺胳膊少腿,辨識困難。
他走進便利店,發現自己所在位置與紅點重疊後,抬頭一看。
有個中年男人正趴在櫃台上睡覺,發出震天的呼嚕聲,他像是多年沒洗過澡,頭發黏糊糊地攢在一起,大熱天光著瘦削的膀子,身體乾癟黝黑,仔細一看,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還有多處大大小小的疤痕。
他手旁放了本色情雜誌,封麵醃臢得一塌糊塗,林機玄看了一眼後便蹙緊眉頭,回頭去貨架上拿了一瓶礦泉水,敲了敲櫃台的桌麵。
男人抬頭,將醒未醒地乜斜著林機玄,不耐煩地說“兩塊錢,自己掃碼付。”
說完又要趴下去,林機玄趁機看了一眼他的麵相,薄唇小眼,腦後見腮,鼻尖骨削,無一不是奸邪小人的麵相。而且眼下烏青,雙目渙散,平日裡沒少縱欲。
那馮姓公子的轉世應該是他了。
林機玄故意和他搭話“老板,再幫我拿下那個,背後貨架上那個。”
“哦。”那人抬眸一臉陰狠地瞪著林機玄,沉默了片刻後才打了個哈欠,一臉不爽地站起來。他轉身從背後貨架上拿商品,腰間什麼東西撞在櫃台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林機玄循聲望過去,看到一塊鏽跡斑斑的鐵牌子和一串鑰匙串在一起。如果說那是鑰匙圈,相比鑰匙的體格大了一圈,看起來十分奇怪。
這一下把男人撞醒了過來,他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地撈起鐵牌子檢查,見到沒磕碰著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取了商品遞給林機玄。
林機玄目光在鐵牌子上掃了一圈,用閒聊的語氣問“老板,你這掛的是什麼?看著挺有意思的。”
“關你什麼事?”那人掩藏般將鐵牌子抄進肥大的褲子口袋裡,瞪了林機玄一眼,“還要買什麼?”
林機玄沉默片刻後,才說“不買什麼了。”
出門時,他不由回頭看向那個男人,玻璃門在他麵前緩緩閉合,仿佛隔開了陰陽天地,讓他有一種無從下手的無力感。
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該怎麼替夏小姐了了她的心願,縱容厲鬼行凶,損的是他的陰德,更何況,當年未能解決的仇恨在幾世輪回中越發刻骨銘心,可能夠讓她複仇的人卻在輪回的輾轉中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正猶豫著,舊手機在褲子口袋裡震動了一下,來了一條新的訂單。
“滴!恭喜你接到本日第一單——暫停在二十二點的時鐘”
“訂單描述這家便利店的時鐘每到二十二點的時候就會暫停,唯一的那麵鏡子會映出最真實的畫麵。”
訂單難度兩星。
林機玄選擇接下訂單,暫停的時鐘在這個時候觸發一定跟夏小姐這個訂單有什麼關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便利店,日光下的店麵破舊得如同一塊黴斑,處處都散發著腐爛的氣息。
晚上,林機玄再次來到這家便利店。
夜晚的便利店破舊得更顯陰森,而且,明明是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此刻卻壓根沒亮燈,不像是在營業。他站在門口,看到門牌上還掛著“正在營業”。
他嘗試推了推門,店門沒關,他正要進去,突然被人叫住。
林機玄回頭一看,叫住他的是個出來遛狗的阿姨,手裡頭牽著一隻吉娃娃正不停衝便利店吠叫。
阿姨“不要進去,老馮傍晚喝酒了,小心他耍酒瘋。”
“他經常這樣嗎?”林機玄問。
“是呀,”阿姨嫌惡地說,“一喝多就動手打人,沒素質得很。”
“那他家裡人呢?不管管他嗎?”
“哪裡還有家裡人,爸媽沒得早,留給他這家便利店,好不容易娶個老婆,還跑了,”她頓了頓,歎口氣,說,“也能理解,哪個女人受得了自己男人整天發酒瘋動手打人呀?有街坊鄰居聽見了好幾回慘叫呢。”
“沒報警嗎?”
“家暴這回事怎麼管嘛。”阿姨無奈地說,“我們都說,跑了也好,就怕沒跑成。”
“沒跑成?”林機玄蹙了蹙眉。
阿姨支支吾吾,為難地看了他一眼,話沒多說,但林機玄隱約抓到了她話裡頭藏著的意思。她又歎了口氣,扯了吉娃娃的狗繩,說“年輕孩子你小心點,要買什麼到彆家去買吧。”
阿姨和狗聲很快走遠了,林機玄轉頭看向房門,屏住呼吸聽著屋裡的動靜。
他拿出手機一看,晚上九點五十五,馬上就到訂單裡說的二十二點。
他咬咬牙,推門進去,吱呀一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脆。
櫃台上趴著個人影,林機玄走近了看,是下午那個中年男人,他趴在櫃台上睡得打呼,手邊倒著兩瓶劣質白酒,空中彌漫著刺鼻的酒精味。
他沒吵醒男人,在便利店裡找訂單描述說的那麵鏡子,好在地方不大,東西也少,林機玄很快就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一麵塑料鏡子。
這鏡子做工非常粗糙,鏡麵甚至已經臟得看不清,鏡柄的位置上糊著一小塊乾涸了的液體,一股子又黴又臭的味道。
他拿起鏡子的瞬間,櫃台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聲響,林機玄下意識回頭一看,窗外冰冷的月光打了進來,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陰森森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