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情形,張士誠乍一瞧,心裡頓時“咯噔”一聲,暗覺不妙。
他趕忙俯下身子,將姿態放至最低,滿臉賠著諂媚的笑,對著穩穩坐在那靠背椅子上的賬房先生,近乎討好地說道“先生啊,您瞧瞧,能不能先付給我們一部分呀,好歹把我們的本錢給結了吧?”
那賬房先生卻是身子向後一仰,整個靠在了椅背上,麵若冰霜,毫無表情地直直盯著張士誠,冷冰冰地回應道“我早就說過了,賬上沒錢,今日你恐怕隻能空手而回咯。”
張士誠聽聞,心中不禁猛地湧起一股惱怒之意,可他還是咬咬牙,竭儘全力地強壓住內心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著平靜,不甘心地說道“這怎麼可能呢?你們這麼大的莊子,怎會連區區十幾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呀?”
賬房先生依舊不緊不慢,悠悠回答道“是啊,你也不是不清楚我們這一大家子人,每日的開銷得有多大。我們可不是今日拿不出這十幾兩銀子,而是這幾日我們還欠著彆人不少錢呢。”
張士誠心裡清楚得很,再與這賬房先生多費口舌也是無益,於是他彎下腰,低下頭,極為小心地從懷裡掏出一兩銀子,畢恭畢敬地遞到賬房先生麵前,言辭懇切地說道“那您看這樣行不,我先給您這一兩銀子,您幫我在老爺那裡多美言幾句,讓他把剩下的錢先付給我。”
賬房先生看著張士誠遞過來的那一兩銀子,緩緩搖了搖頭,說道“這我可做不了主呀,什麼時候能拿到錢,我自己也說不準,也許得十天,也許得半個月呢。”
張士誠一聽,心裡愈發著急了,他猛然站起身來,作勢就要去拿回自己的鹽,口中說道“那可不行,這麼長時間我們哪裡等得了。要不您把鹽還給我,我們把鹽拉回去,總不能讓我們白跑這一趟吧。”
賬房先生一臉不耐煩地說道“想拿走鹽?那是絕不可能的,我勸你們還是去問問我們家老爺吧。”說完,他便不再理會張士誠,低下頭開始自顧自地打算盤算賬。
張士誠滿心無奈,隻得轉身朝著程員外要錢去。他抬腳邁進程員外的房間,一眼便望見程員外正悠然自得地坐在那太師椅上,瞧見這一幕,他心中頓時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烈烈怒火。
然而,他終究還是咬咬牙,強行將這股情緒給壓製了下去,臉上依舊陪著那討好的笑臉,言辭懇切地說道“程老爺啊,您瞧瞧,我們這次的鹽款能不能先付給我們一部分呀,我們做的可是小本生意,實在是經不住這麼長時間的苦苦等待啊。”
隻見那程員外身著一身淺藍色的綢緞長衫,身形矮胖,下巴處還留著三縷細細的小胡子,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太師椅上,眉頭緊緊皺起,不悅地說道“你把鹽放進我們的鹽倉裡,還能分得清楚嗎?鹽既然賣了那就賣了,怎麼還能往回拿呢?我又不是不給你們錢,等上幾天又能怎樣?”
張士誠陪著笑回應道“程老爺,您說得在理。我們也知曉您的難處,隻是我們這小本買賣,實在是承擔不起這麼大的風險呀。您看能不能先付給我們一部分,也好讓我們能稍微周轉一下呀。”
程員外顯得極為不耐煩,擺擺手說道“這樣吧,張老板,我也清楚你們的生意不好做,我先給你們七兩銀子,剩下的等過些日子再來取吧。我操持這一大家子人也不容易呀,不是都說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嗎?”
張士誠一聽,心中的惱怒愈發強烈了,但他依舊強忍著情緒,繼續說道“程老爺,您看能不能再給我們加一點呀,我們這次的鹽款一共是四十二兩五錢銀子,您先給我們十五兩,剩下的我們過些日子再來取。”
程員外聞聲站起身來,背著手在房間裡慢悠悠地走來走去,嘴裡說道“你這是在跟我討價還價嗎?我說過了,先給你們七兩銀子,剩下的等過些日子再來取。你們要是不願意,那就等鹽賣了再拿錢吧。”
張士誠瞧著今日這架勢,心裡明白再跟程員外繼續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於是便說道“那就按程老爺說的辦吧,隻是希望程老爺能儘快把剩下的錢付給我們。”
程員外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等我有錢了自然會給你們的。”
張士誠和張士信兩人滿心無奈地離開了程員外家,他們拉著鹽車,緩緩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的心情都異常沉重。
張士誠心裡十分清楚,這次的鹽款想要全部要回來,恐怕是希望渺茫了。他不禁長長地感歎道“這世道,做個小生意可真是艱難啊!”
在那個陽光並不怎麼耀眼的日子裡,張士誠兩人剛剛離去,賬房先生就邁著匆匆的步伐來到了程老爺的房間。他彎著腰,態度謙卑地問道“程老爺,您當真準備十天後讓他們來拿錢嗎?”
隻見程老爺那又白又胖的如同豬臉一般的麵龐上,兩撇山羊胡子微微抖動著,他眯著本就不大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他們想得倒美,等十天後他們再來,你們先讓張護院攔住他,就說我出去公乾了,不在家。就說我說了,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還說我起碼還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另外再跟他們說,等下次來拿錢的時候再帶五百斤鹽來,到時候錢一塊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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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員外這副模樣,實在是惹人憎惡,倘若張士誠看到了,肯定會忍不住在他那張胖臉上狠狠地抽上兩巴掌。
十天的時光匆匆而過,張士誠派遣四兄弟中脾氣最為溫和、腦子也最靈活的張士德前去要錢。果不其然,他們找借口推說程老爺不在家,讓張士德回去再等個十天半個月再來。張士德心中氣憤難平,試圖強闖進去理論一番,結果卻被張護院手持棍棒狠狠地砸了幾棍,狼狽地被趕了出來。
張士德回到家中,將這一切說給張士誠、張士義和張士信三人聽後,張士信頓時怒不可遏,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非要馬上去討個公道回來不可!”
張士誠趕忙伸手按住張士信,冷靜地說道“你這樣去是沒有用的,隻能壞事。這樣吧,到時候還是我去看看吧,隨機應變。下次我跟士德去。士信,下次你就不要去了,你去了隻會把事情弄糟。”
又過了十五天,張士誠和張士德再次拉著五百斤鹽,來到了程員外的府上。這一次,程員外倒是沒有外出,看到他倆來了,竟然滿臉堆笑,熱情地讓他倆先把鹽拉進去卸下來。張士誠一看,心中不禁泛起嘀咕,這不還是那一套嘛。於是他定了定神,說道“程老爺,卸鹽可以,但是你是不是先把上次欠的銀子和這次的一起算給我們。我們真的是小本生意,賠不起了呀。”
程員外那肥豬臉上的胖肉微微哆嗦了一下,臉色瞬間一變,冷冷地說道“張老板,你這是看不起我啊,怕我不給錢是吧?上次我們是真的沒有錢,這次有錢了自然就不會欠你們的了。這兩次加起來一共多少錢?你們先去卸了,回頭去賬房拿錢就是。”
張士誠瞧著程員外似乎說了給錢,趕忙俯身恭敬地說道“回老爺,這次總共合計是四十二兩五錢銀子,再加上上次欠的七兩,一共是四十九兩五錢銀子。”
“行,看你們也不容易,我又拖了你這些天,這樣吧,湊個整數算你們五十兩好了。”程員外搖晃著他那肥碩的腦袋,故作大方地說道。
“那就太謝謝程老爺了,我們這就去卸貨。”張士誠連忙點頭哈腰地答道。
兩人又吭哧吭哧地來到後廚,艱難地將鹽卸下。張士德擦了擦額頭上如豆大般的汗珠,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忍不住開口道“大哥,我咋覺著這不太對啊?這次該不會像上次那樣,他們耍賴皮不給咱錢了吧?”
張士誠聞言,皺起眉頭沉思了片刻,隨後搖了搖頭安慰張士德道“應該不至於吧?這麼大個莊子的員外,總不可能會坑咱們這點兒小錢吧?”
“可我總是覺得哪裡怪怪的……”張士德一邊收拾著東西,嘴裡還嘟囔著,“這個程老爺看著可不像個好相處的主兒。”張士誠聽他這麼一說,心裡其實也有點犯嘀咕,但還是強作鎮定地拍了拍張士德的肩膀,故作輕鬆地道“彆胡思亂想啦,去賬房那兒把錢要到手不就清楚了嘛。”
兩人來到賬房,交出那張七兩銀子的欠條後,隻見賬房先生從抽屜裡拿出三十兩銀子遞給張士誠,然後笑著說道“程老爺可是個大善人呐,他見你們做買賣也挺辛苦的,就吩咐我把剩下的三十兩全給你們結清咯,這回你們總該滿意了吧?”
張士德一聽這話,頓時怒火中燒,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怒衝衝地質問道“明明之前程老爺說好了要再給我們五十兩的,怎麼到了你這兒就隻剩下三十兩了?難不成這中間還有什麼貓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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