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黑,陸川也沒能等到自家父母回家。
最後他把陸曉帶到雲家,讓她在雲家睡一晚,然後就急急忙忙跑去外公家查看情況。
陸家三口是第二天回來的。
雲映安和陸曉還在陸家做午飯,三人就這麼回來了。
楊鳳娥剛進家門,就哄著眼睛回了房間。
陸大軍和陸川的臉色也都是帶著悲傷。
雲映安和雲棠對視一眼,安靜的坐在廚房燒火。
而陸曉倒是急忙跑出去詢問陸川情況。
陸川揉了揉眉頭,有些疲倦的開口,“曉曉多做點飯,吃完了哥再給你說。”
陸曉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懂事的回到廚房做飯。
午飯吃得很是壓抑。
平時飯桌上,隻有雲映安埋頭吃飯不理任何人。
但其他人都是有說有笑的。
今天楊鳳娥直接沒有出來吃飯。
陸大軍對上沒有把楊鳳娥喊出來吃飯的陸曉眼神,最後也是沒精打采的擺了擺手,道“給你媽留一個飯菜,等下我給她端進去。”
陸大軍也沒有吃多少就起身端著午飯進了房。
他一離開,飯桌上就隻剩下陸川他們。
陸曉道“哥,外公他們怎麼樣,沒出事吧!”
看楊鳳娥的樣子,想來結果也不太好,但陸曉卻期待聽到好的結果。
雲映安都放緩了吃飯的動作,豎起耳朵。
陸川沒有胃口,拿起筷子,隨意的吃了幾口就不再動筷,聽到陸曉的問話,他頓了一下,道“外公和外婆都離世了。”
“怎麼會這樣!”陸曉驚呼出聲。
她以為,就算出了事情,那也不可能是這麼慘的結果。
最多……最多就是生病了,或者是受傷了。
隻要花錢治病,就會好的。
可是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
“我昨天應該跟你一起去的。”陸曉眼淚就這麼流下來。
陸川吐了一口濁氣,“你去了也沒有什麼用,紅星大隊被洪水衝走的人不少,被救了的也不少,洪水退了之後,也回來了。”
“可是外公外婆他們被找回來的是屍體,回來都沒有呼吸了,大舅他們找到之後就地埋了,你去了也看不到人呢!”
可這就是楊鳳娥傷心的時候。
自家父母死得這樣慘,她這個當女兒的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而且,找到就埋了,那個時候洪水都還沒有退完。
可想而知楊家父母是怎麼被草草埋了的。
楊鳳娥難受得不行。
“媽媽她……”陸曉有些擔心的問。
陸川也是不知道怎麼辦,隻能安慰的道“爸爸在呢。”
楊鳳娥急急忙忙趕到楊家,就得知自己父母早就被下葬,而自家大哥家小兒子也被衝走了,現在都還沒有找到。
二哥家兩個女兒也是如此。
三哥家好不容易保護好的小兒子才三個月,還沒等洪水退去,就高燒不退,被急急忙忙送到衛生所,現在都還住在醫院沒有回來。
這樣悲慘的日子,楊鳳娥在娘家一天一夜,都哭暈過去兩次。
雲映安也沒有想到外麵居然這麼慘。
陸家村沒有人死亡,現在甚至還分了糧食。
昨天分糧時,大家歡聲笑語的樣子,此時都還引入眼簾。
可轉眼,就知道了這麼慘烈的現狀。
雲映安突然覺得自己居然吃不下飯了,心裡有點堵。
一時之間,飯桌上的四人也都沒有了食欲,草草就結束了這頓午飯。
…………
雲映安本想回家的,但腳步一轉,不是往門外走,而是往陸川的房間走去。
陸川坐在書桌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但雲映安卻感覺自己從他身上感受到濃濃的悲傷情緒。
他向來是個極穩重的人,此時卻好像從完美殼子裡拽出來的靈魂,原來也跟其他人一樣會痛會累。
她父母死得很早,她現在都已經記不起他們的模樣了。
再說了,末世裡,死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天天都能看見有人死去,她自己都無比清楚,說不定哪天她也閉上眼就再也睜不開。
所以,雲映安其實對死亡沒有那麼恐懼。
額!
以前是沒有恐懼,現在也沒有,但,她有了一點不舍。
這裡這麼多好吃的,在這裡,她能安心的入睡。
甚至,這裡還有一些人讓她覺得活著挺好的。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大家都會為了死去的人傷心難過的原因嗎?
雲映安站在門口,就這麼呆愣的看著陸川微微彎曲的後背。
她想,應該是的。
陸川微微歎氣。
在雲映安剛到自己房間門口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本來以為她會有什麼事情找自己,所以就一直沒有轉過身去搭理她。
現在他想安靜一下。
至於雲映安過來是想要安慰他,這樣的想法,他想都不會想。
可她就這麼盯著他是個什麼意思?
想要她回家去休息,張了張嘴,也沒有說出來。
陸川收斂了滿臉的情緒,轉過身,溫和的看著發呆的人,道“怎麼了?是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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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安望著他,好像過了很久,她才回過神來,慢慢上前,站在他的麵前,道“不想笑就彆笑。”笑得很難看。
陸川勉強扯起來的笑容就這麼僵在臉上。
他從小就是屬於彆人家的孩子。
尤其是自己搞定工作,成為工人之後,他其實在家裡是很有話語權的。
說句難聽點的話,都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其實對於、很多家庭而言也是可以適用的。
一個孩子有能力,能夠賺錢,還能夠惠及家庭,那麼他在家裡是很有話語權的。
可是反之,依仗家裡才能生活,靠父母才能過上日子,這樣的人,家人也看不上他。
陸川是前者,不是後者。
甚至,在很多人不知道的情況下,靠他活命的人很多。
很早之前,他就背上了不少人的希望。
所以,他一直很堅強,也很自信,他覺得自己能夠乾好任何事情,所以他努力讓自己成為彆人的依靠。
就算有任何不好的情緒,他都是自己悄悄消化掉。
過了,也就過了。
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任何事情都儘在掌握的陸川。
親人不幸離世,他傷心難過,但自家母親更難過,他作為兒子,得讓她不沉浸在難過裡。
牛棚的那群人,穆家母子,他也要照顧。
還有他一直查的陳誠和他背後的關係。
這些事情都還在等著他。
他很想告訴彆人自己很好,可雲映安一點麵子都不給,直接戳穿他的偽裝。
陸川定定的看著她,雲映安也好不躲避的回望他。
兩人像是在玩瞪眼遊戲,誰先眨眼,誰就輸了。
過了好一會兒,雲映安眨巴了一下眼睛,強烈的酸澀感覺,讓她忍不住皺著眉揉眼睛,很不甘心,她輸了。
噗嗤!
陸川笑了!
發自內心的。
“你怎麼這麼逗啊!”陸川笑著拉過一旁的凳子,安放在自己麵前,然後把人帶著坐下。
見人還在暴力的蹂躪自己的眼睛,陸川又是歎氣,拉開她使勁揉自己眼睛的手,抽出手帕幫她輕輕的擦了擦。
動作很溫柔,跟那個把自己眼睛揉紅了的暴力雲映安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這麼用力乾嘛?眼睛都被你給揉紅了。”
不說還好,一說雲映安委屈了一下,“酸!”
陸川無奈,“你閉上眼睛,一會兒就不酸了。”
“嗯!”雲映安乖巧點頭。
陸川幫她擦去了暴力揉出來的淚水,擦完之後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就這麼放在她的臉上。
陸川頓住了。
望著她微微仰頭,本該是配和自己的動作,如今閉上眼睛,近在咫尺的白淨臉蛋,讓他就這麼僵在原處,手都沒有及時收回來,就這麼放在她臉上。
陸川覺得自己埋在身體最裡麵的血管就這麼微微顫栗起來,心跳得那麼響,渾身動彈不得,就這麼望著她漂亮的臉,看上天荒地老。
沒有辦法移開眼睛。
也沒有辦法不被吸引。
她真的好美。
時間好像就這麼安靜下來,周遭沒有一點聲音。
陸川耳朵卻覺得好吵,裡麵發出的嗡嗡轟鳴聲,像無數隻蝴蝶,列隊從他頭頂依次飛過。
它們的翅膀卻撲簌撲簌毛茸茸的從他心上拂過。
如果這個時候雲映安睜開眼睛,一定會被他眼裡的感情嚇一跳。
可是,閉上眼睛的人呼吸越來越沉重。
陸川手靠著的小臉猛地往下墜去,嚇得他連忙回過神來,小心的捧著,如同捧著稀世珍寶。
而稀世珍寶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陸川瞪大雙眼,裡麵的滿滿情意瞬間變成難以置信。
這家夥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陸川大為吃驚,然後是無語。
捧著的小臉很小,陸川感覺自己手掌能夠完全罩住她。
靜靜盯著她睡顏看了好一會兒,感受到雲映安的呼吸逐漸變成平穩,陸川才小心的把人抱在床上,讓她好好的睡覺。
雲映安睡在他的房間,陸川也不好再待下去。
關上房門準備出去的時候,陸川在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睡得舒服的人。
雖然雲映安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但陸川卻覺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他也再次認清,從自己確認喜歡上她的時候,她就能夠隨意操縱他的情緒了。
…………
時間會撫平一切傷痛。
陸家村也回到平時安靜的生活。
這天,上完工之後,雲映安帶著身後蹦蹦跳跳的雲棠往陸家去吃晚飯。
正吃著飯,崔蘭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