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廖叁了解了兩處房子的基本情況。
吃過午飯。
方鴻安把王通留在了百貨店裡幫忙，便讓廖叁領自己去看房。
兩處房其實都挨著很近，條件也都差不多。
一一看完之後，方鴻安選擇先看的那一套。
無他。
隻因為這房子是人民醫院的安置樓。
原房主夫婦，還都是人民醫院的醫師。
先前這房子都是自己住的，這是最近覺得擠了，家裡也新去購置了房子。
這房子就空了起來。
這年歲單位的家屬房普遍都是不大，人民醫院算是效益好的單位，分到房子一室一廳，難能可貴的還帶了小小廚房和衛生間。
家裡還留了不少家具和桌凳。
鋪上床席，拿上被子基本就能入住。
房子就在一樓，倒也是方便。
前期用來存東西和當來縣城的落腳點，都相當不錯。
當然，要價也是不菲，一個月要三十塊錢，而且是半年起租。
降了價之後，租金少到了二十六塊，但半年起租的條件，是怎麼都不肯改。
算了一下，這前前後後，其實也得用上半年。
方鴻安也直接就是同意了。
簽了租房的合約，一次性把租金付了，直接請師傅幫著把門鎖換了。
這接下來，等回到百貨店，叫上王通，兩人去買了竹席和被毯，回到那出租屋，仔細的打掃了一番。
這房子，基本達到了可以入住的狀態。
臨近晚上飯點的時候，廖叁又過來叫吃飯了。
順便，是知道了王通的哥哥嫂子也在縣城開門店，就死活讓王通把他們也叫過來。
王通起初是覺得不好意思，但方鴻安覺得叫過來也好，起碼也能讓廖叁幫忙照看著，也就點頭讓王通給叫了過來。
一起在廖叁的家裡吃完了晚飯。
廖叁是趁著機會，又問了一些經營上的問題。
方鴻安也是有問必答，順便當著這兩家人麵，結合後世的經驗，給了一些大致方向上的建議。
沒有說透，也隻是大致的方向。
幾個人雖然聽得是不太懂，但結合之前方鴻安對他們的指導，也知道這句句都是金言。
現在方鴻安沒說透，他們還聽不明白，隻是因為他們還沒到那種境界。
是強行把方鴻安這話都記了下來，等著以後慢慢琢磨。
有了王貴來和王曉潔加入，這次廖叁的兩瓶茅台，就乾了個乾乾淨淨。
租好了房，方鴻安和王通今天就不打算去東門井廖叁那屋了。
兩人道了彆，從廖叁那雜貨店出來，一路就往租房那地方走。
這剛走出去不遠，方鴻安就不由得是皺起了眉頭。
而片刻之後，王通也是湊近了方鴻安，黑著臉小聲的道：“哥！有人在跟蹤我們！”
“嗯！”
方鴻安點點頭，對著王通使了個眼色。
兩人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仍然保持著原有的頻率，隻是在走到半道的時候，突然改了既定的路線，沒有原來前去出租房的大路，而是直接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裡。
而在兩人拐進去之後不久，很快的，一個身影，也是跟了過去。
到巷子口的時候，那道身影明顯有些疑惑，但也隻是持續了片刻的功夫。
就馬上也走進了巷子裡。
不過，在他順著那巷子一個轉彎，再往前一看，眼中頓時一愣。
那眼前昏黑的小巷子裡，一片空蕩蕩的，根本看不到半點人影。
跟丟了？
那人愣眼的同時，不由得抓著腦袋，往四周看了起來。
這附近，也就是幾個小巷子口，但他再清楚不過，除了這條道往前是通的，那幾條小路，都是通往這巷子裡的人家了。
就那兩人是不可能去這些人家的。
難道是……
這兩人發現自己跟蹤了。
想著這兩人突然就拐進了這種小巷子，那人心底一涼，本能的意識到有些不對。
而恰在這時候，身後突然是傳來了一陣嗬嗬的冷笑聲。
他駭然轉過頭，緊接著身子就是一顫。
隻見自己剛才那追著的兩個人中的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自己的身後，此時正是揚著嘴角，一臉冷笑的看著自己。
“這……”
他身子一顫，強行壓下心頭的緊張，準備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繼續往前走。
但這時候，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另一個追蹤的對象，也是抿著嘴笑著從一個小路口緩緩的走了出來。
兩人一前一後，直接把他夾在了這昏黑的巷子裡。
到這會，他是怎麼都知道自己的跟蹤是被發現了。
心底是有些慌。
但他畢竟也是在這縣城裡混跡多年的人，臉上一橫，反而是露出一副凶態，扯著喉嚨喝道：“你們……想搞什麼！信不信我馬上叫人了！”
說話間，嘴上的聲音都大了幾分。
然而，那兩人卻是渾然不怕的模樣。
身後稍矮的人，更是一臉冷笑：“叫人！你倒是叫呀！最好是把公安叫過來，你偷偷摸摸跟著我們過來，還有理了！”
說話間，更是往前快步走了過來，揚起手就是一副要出手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他終究是慌神服了軟，趕緊是伸手擋在麵門前，趕緊解釋著道：“誤會！都是誤會呀！我是跟著伱們……但我絕對沒有惡意！
不信你們找人問問，我龐四順，是從來不乾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的！”
也是著急之下，他直接是把自己的身份都表明了。
這小巷子他再清楚不過，到晚上大半天都不見得有人回來。
要真是這兩人發了火，要出手揍他，他還真得遭一頓痛。
而況，就今晚這事情，雖然他是跟著他們這兩人，但就像他說的，他是確實沒有惡意，這事情也是真說得清。
“龐四順？”
那衝到麵前的人，聽到這個名字，揚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搖搖頭：“沒聽說過！”
但馬上又對另一頭的人道：“哥！你聽說過沒？”
沒錯。
這一前一後攔截人的兩人，就正是方鴻安和王通了。
先前在感覺到被跟蹤後，兩人拐進這條小巷子裡，略施手段，就是造成了這種前後夾擊的局麵。
聽得這個人自報家門，做凶殘打手狀的王通，也算是完成了既定的目標，忍不住向方鴻安問了起來。
而方鴻安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卻總覺得有些熟悉，眯著眼在眼前這人打量了一下。
隻見這人，穿著一身的短衣短褲，腿上是一雙解放鞋，鞋麵看上去是還很新，但鞋底已經磨損得有些變形了。
這一看，就是常年跑路的人。
再一看他整個人尖嘴猴腮的，還戴著一副邊框都有些斑斑痕跡的眼鏡，鏡片下的一對眼珠子裡透著一股子精明的氣息。
這整個人的氣息，竟是跟廖叁很是相像。
目光再回到他那一副眼鏡上。
方鴻安的腦海中，陡然冒出來一個名字——“龐四眼”！
這名字，還是一個多月以前，廖叁上第一次上石灣村的時候，跟方鴻安的那一場價格拉扯戰中，方鴻安隨意一詐，詐出來的廖叁的一個對頭。
要說起來，當時還是靠著那龐四眼，才把價格輕鬆的就定在了方鴻安想要的的位置。
而眼前這個人自稱是叫龐四順，帶著眼鏡，又還是方鴻安他們從廖叁那出來，就開始跟蹤他們。
更關鍵的是，這人的身上的氣息，那是一股子的鬼耗子味道。
“你……”方鴻安半眯著眼，看著眼前的龐四順，緩緩的吐出了一個答案，“就是龐……四眼？”
“啊！”
龐四順先是微微一驚，但馬上也就點點頭，“是的！是的！行內叫我的外號就是龐四眼！”
“所以……你跟蹤我們乾什麼呢？”方鴻安半眯著眼，嘴角擠出一抹笑意。
到這會，他已經隱隱能猜到眼前這個家夥，跟著自己和王通是乾什麼的了。
當初廖叁那麼忌憚他。
說明和這家夥肯定是死對頭。
同是鬼耗子，能成死對頭的，那無非就是利益上的衝突罷了。
而當初廖叁一聽說方鴻安說的這個龐四眼也在跟他接觸，要買蜂蜜，就立即同意了方鴻安的報價。
顯然，就是忌憚龐四眼也賣蜂蜜。
廖叁這家夥憑借蜂蜜，在鬼市裡混得風生水起不說，如今更是搖身一變開起了百貨店。
還能拿到跟供銷社同款的蜂蜜銷售，生意也是相當火爆。
這自然會引起先前一些同行的眼紅。
像龐四眼這種死對頭，那更是會重點關注了。
應該也是龐四眼在關注的過程中，發現了他們和廖叁接觸。
所以……才選擇跟蹤自己。
這麼一推導，方鴻安不由得饒有興致的看起來眼前的龐四順。
在這個年代，那能當上鬼耗子的，那一個個都不是一般人。
甚至可以說……不是善茬……
彆看廖叁現在在方鴻安麵前說老老實實，當初不也是為了壓價各種使手段故意的。
這個龐四眼，雖然方鴻安也隻是從廖叁的嘴裡，聽說過一些信息。
但也知道，論起使手段來，這個人似乎是比當初的廖叁更要陰損。
這看起來……
似乎是比廖叁更難馴服……
不過，在這變革的期間段，倒也不是不可用。
另一邊。
感覺到方鴻安那打量自己的目光，龐四順咬咬牙，“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為什麼要跟蹤你們！不過……你們要先說說，廖叁那些蜂蜜是不是你們提供給他的？”
“呸！”王通怒斥，“是不是關你屁事，你老老實實……”
這說到一半，他身側的方鴻安突然擺擺手，直接打斷了王通，然後又轉向龐四順，乾脆的吐出兩個字，“是的！”
這乾脆利落的態度，龐四順都有些愣：“什……什麼是的。”
“廖叁的蜂蜜……”方鴻安眨眨眼，“就是我們給的。”
“先前的鬼市裡麵賣的是，現在瓶裝的也是。”
“林源蜂蜜……就是我們品牌的名字！”
方鴻安這一句句話落地。
龐四順第一反應，竟是那般的難以置信。
就這蜂蜜的消息，從廖叁把蜂蜜帶入到鬼市之中開始，他就一直在追尋了。
這前前後後也使了多種手段，但都沒從廖叁那裡套出來。
他也是沒辦法了，才采用了這盯梢的辦法。
從昨天開始，他看到廖叁對方鴻安他們如此上心，就起了疑心。
而隨後，在方鴻安他們進到店裡之後，給廖叁那門店帶來的變化，更是引起了他的懷疑。
也才有了今天的這番跟蹤。
原本，他心底也是猜測，覺得方鴻安他們是與蜂蜜有關。
這種相關，在他看來，更多的應該是運輸者或者是送貨者的關係。
但萬萬沒想到，這攪得黑市裡不少人都眼紅不已的蜂蜜，居然就是眼前這大山氣息濃厚的後生仔的。
不是運輸也不是送貨，而就是他們的。
這震驚的消息，讓龐四順一時之間竟是難以接受。
保持驚詫的姿態許久，他眼中的震驚才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越往旺盛的火熱。
“林源蜂蜜！”他眼珠子緊緊盯著方鴻安，“供銷社的那些蜂蜜，也是你們提供的？”
“如假包換！”方鴻安淡淡一笑，“每個月五百罐，聽說賣得很快，供銷社那邊想增加到每個月一千罐！”
“嘶！”
深吸了一口涼氣，龐四順看向方鴻安的目光，更是火熱。
“呼！”
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仔細的思忖了一番，才是轉著頭，對方鴻安道：“我……實話說吧！”
“其實……我跟廖叁是同行！一條道上的！他是鬼耗子……我也是鬼耗子！”
“我知道你們的蜂蜜現在很好賣！不過，現在僅僅通過廖三這一條路子賣……是太浪費這麼好的蜜了！也不利於你們！”
“我找你們……是想跟你們合作一下！是希望把你們的蜂蜜……分給一些給我賣！我保證賣得絕對不給廖叁差！”
“而且……”龐四順咬咬牙，“進價方麵，我可以比廖叁給得高！”
為了能把這條路子搶到手，龐四順也是豁出去了。
一股腦，把自己的說辭全部用上了，順便把自己的殺手鐧也直接用上了。
交易，不就追求利潤嘛！
隻要他願意給出高的價格，讓對方獲得更多的利潤，這生意就有得談。
而對於他來說，隻要能把這條路子搶一部分到手，多付出一些成本……也是值得的。
這廖叁在短短的時間裡，就憑借這蜂蜜翻身，足以說明這蜂蜜的利潤，還是相當不錯的。
聽著龐四順這番話，方鴻安總算是明白，當初廖叁為什麼那麼忌憚和憎恨這個龐四順了。
這家夥的招，那也確實是夠陰損的。
不過，這轉念一想，這也是鬼市裡的鬼耗子，常用的手段。
在這個草莽初期的時代，似乎也是無可厚非。
對自己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微微一笑之後，方鴻安乾脆的點點頭：“蜂蜜……我也可以給到你！甚至……可以保證……量不比廖叁少！一個月，至少是……五百斤！”
“五……五百斤！”
這個消息，再次震驚了廖叁。
先前，他就算是知道這廖叁的蜂蜜賣得好，也沒想到這量會有這麼大。
一個月五百斤，那就算是按廖叁的均價，兩塊三一斤，那也就是一千一百五十的收入了。
按一成的毛利，那一個月，從賣蜂蜜這裡就有一百多塊錢。
而況，像他們鬼市做的買賣，利潤那絕對不隻是一成！
龐四順雙眼灼熱的看著方鴻安，呼吸變得愈發急促起來，“好！”
他腦袋如同重錘，猛地一點。
嘴角，已經忍不住咧出笑意！
“不急呢！”
方鴻安忽的朝龐四順揮揮手，“你先彆急著高興！我話還沒說完呢！我這邊……是還有一個條件！”
“條件？”
龐四順臉上一僵，表情變得尷尬起來，看著方鴻安急切表態：“您說！我能做到的一定答應！”
“先彆話說這麼滿！你做是能做到，但你看你願不願意做了！”
方鴻安淡淡的給了一個警示，隨即開口道，“我的條件就是，我給你的貨，你不能在薪縣範圍內賣！
薪縣這邊，已經有廖三這邊代理了。你可以在周邊的桂縣或者是寧縣，選一個縣城去賣！
同樣的，我也答應你，在你選定的縣城裡，除了你之外，我不會把蜂蜜再給到其他的人！”
淡淡的說完，看著表情訥訥的龐四順，方鴻安半眯著眼，靜靜的等待了起來。
龐四順這邊，是萬萬沒想到，方鴻安會提出這種要求來。
而震驚之後，腦中的思緒也是快速的轉動了起來。
這聽方鴻安的意思，是一個縣區範圍，就隻供貨給一條渠道賣！
這個新穎的做法，龐四順跑了這麼久的生意，也還是第一次聽說。
雖然不明白方鴻安的用意，但規則是人家製定的。
他也無法去揣測。
而無論是桂縣、還是寧縣，那其實都是比薪縣更大的縣區。
其實龐四順這些年來，也沒少跑。
畢竟，他們鬼耗子，可不能貓在一個地方的，為了收貨、出貨，那經常是各地的跑。
因而，對桂縣還是寧縣，龐四順其實都很是熟悉。
也清楚，其實在這兩個縣區。
目前來說，蜂蜜也還是有相當大的市場。
缺口，甚至是比薪縣都要大。
真要把蜂蜜拿過去賣，那肯定也會是相當受歡迎。
從這方麵來說，絕對是讓他心動不已。
但心動的同時，龐四順卻也不敢輕易點頭。
這鬼耗子這一行，水是很深的，就拿那鬼市街來說，如果不是認了門臉，被行裡的人給認了，你想拿東西進去賣，那就是自找麻煩。
而薪縣有薪縣的路子，桂縣有桂縣的路子，寧縣同樣也是……
在薪縣他龐四眼的名頭是好使，但在去到桂縣和寧縣，那可就不好使了。
這蜂蜜，就是能帶過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