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書來到石灣村方鴻安家那土屋的時候。
方鴻安和蘭文繡正在方鴻江家裡吃飯。
這段時間方成濤跟在方鴻安一起乾事,不僅是往家裡給了好幾次錢,又時常有蜂蜜、蜂蛹往家裡帶……
更大的變化是,方成濤整個人都變得開朗自信了起來。
說話、做事那都是利落多了。
方鴻江和王瑛是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這前段時間,方鴻安請方鴻江去養蜂場幫著做了幾天事,這前天還把那幾天做工的工錢連同當初那木屋的補償錢,一並給送了過來。
雖然方鴻江是說什麼都不要。
但最終還是沒能拗過方鴻安。
夫妻對方鴻安都是感激不已。
思來想去,就覺得應該再請方鴻安他們小夫妻倆吃一頓飯。
為此,這王瑛昨天是特地回了一趟娘家,給弄了幾樣他娘家那邊的特產菜和小吃。
方鴻江也找人上山,去弄了一條蛇和兩隻竹鼠。
知道方鴻安這幾天算是沒先前那麼忙,便在這天晚上請了過來吃飯。
連帶著一起請的自然還有王通和鄭全。
這晚飯是正吃得其樂融融。
而在土屋撲了個空的老支書,在打探了一番之後,就找到方鴻江家,直接走進了堂屋。
老支書到訪,方鴻江是忙不迭的站了起來,要加凳子加碗筷。
但這老支書根本就不聽他熱情的招呼,徑直找到了方鴻安,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板著臉喝道:“你們這三個後生仔挺能乾呀!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也不跟先我說一下是吧?”
這話一出,把方鴻江和王瑛嚇得夠嗆。
這老支書那是輕易不發威的人。
方鴻安他們這仨,彆是給闖什麼禍了吧。
“祥順老叔!”方鴻江是趕緊上前打起了哈哈,“您先彆氣!出什麼事了呀?他們三個都是後生仔,有時候做事是欠點功夫,你看看要不是什麼大事的話,您幫著給兜兜底,到時候再請您好好敲打敲打他們!”
說話間,方鴻江是趕緊使眼色讓王瑛取了筷子,又把位置讓了出來,拉著老支書就要往座位上坐。
“欠點功夫?”老支書撇撇嘴,“鴻江呀!這欠點功夫都已經上地區報紙了,這要是不欠功夫,那不得上省報和中央報呀!”
“啥?”方鴻江一個傻眼,“上報紙?誰上?鴻安、濤子和黑仔他們?”
他這一連拋出一連串的問號。
隨後見老支書的胳膊上就夾著一卷報紙,不由分說直接抽了出來。
展開一看,在那折角的那頁上一掃那黑字的大標題,整個人就看得更傻了。
眼看方鴻江那懵傻的模樣,顯然也是毫無所知。
老支書臉上終於是繃不住的一樂,一把坐了下來,怪聲怪氣的嘟囔道:“還我兜底呢……我看是我老了哦!說話不頂用了,出這麼大的事,你們三個鬼崽子都不提前吱一聲!”
這吐槽完,他又碎碎念的道:“要早知道是這事,我早跑書記那裡,說什麼也給伱們弄點獎狀和獎金回來!”
他這一通揶揄,這最終卻是落在了沒能弄到獎狀和獎金上。
卻原來,這報紙是他今天去鎮政府辦事的時候,鎮政府的領導特地喊住他給到他的。
說的還是相當的莊重、喜悅。
畢竟對於千馬坪這種大山裡的小鎮來說,已經是很久沒有在地區一級的報紙上露過臉了。
鎮裡的領導當即就向老支書問起了情況。
老支書拿過報紙一看,看到那足足有一版麵的報道文章,一時間也是傻了眼。
這方鴻安他們去學校清理毒蜂後,在那孫副校長專程去了一趟他家裡表示了一番感謝之後,他也沒聽說有什麼後續了呀。
這怎麼就突然上了報紙了。
也幸好,無論是報紙上寫的清理毒蜂的事情,還是方鴻安他們那養蜂場的事情,老支書都是如數家珍。
這鎮裡的領導一問,他也都能答上來,這才沒有丟了老臉。
這事後,老支書又找到了中心校那位孫副校長。
結果人家說,是有《瀟南日報》的人來過學校,采訪過他。
但他也隻說了清理毒蜂的事情呀,這養蜂的致富,發展蜜蜂產業的事情,這位孫副校長也是第一次聽說呢!
而且,聽那位孫副校長的意思,那位報社的通訊員本來是想上山去采訪方鴻安他們的,但最終因為路途的問題,明明是沒去成呀。
這麼一問,老支書就更懵了。
鎮政府訂閱的報紙,給每個村委也是配了一份的。
《瀟南日報》這“百業模範”的模塊,他也是基本每期不落的都看了。
像這期這樣,用整整一個大版麵報道的,還是第一次。
而且,聽鎮領導的意思,這篇報道還很受重視。
縣裡已經打了好幾通電話下來問情況了,這才找到他問情況。
這主要問的,也是那片報道中篇幅最多的,關於方鴻安他們打造養蜂場,準備發展蜜蜂養殖,背靠大山產業致富的情況和規劃……
聽那鎮領導透露的意思,如果這報道上的內容是真的,這縣裡也是準備下人來去石灣村實地考察……
老支書這才匆匆忙忙回到了村子裡,趕在夜幕也要過來問情況。
方鴻安王通和方成濤三人,一聽這些話,就知道杜遠波那篇報道是發表了。
王通是咧著嘴朝方鴻安開花般的一笑,而方成濤是直接湊到了父親的身邊。
看著那一個個打印的鉛字,臉上說不出的得意和自豪。
“真……真……上報紙了!”
方鴻江激動的拍了拍眼前的兒子,又看向方鴻安而後王通,嘴裡是一個勁的說著好!
激動之下,是一把把那報紙揣在懷裡,給收了起來。
“德性!”
一邊喝了一杯酒的老支書撇撇嘴:“就是拿給你的貼牆用的!鴻安家裡我也塞了一份!”
“哈哈!謝謝祥順老叔!”
方鴻安咧嘴大笑,趕緊是把報紙遞給了一邊的王瑛,讓她先收起來,等喝完了酒就收拾一下牆麵,把報紙貼在這飯堂最顯眼的牆麵上。
他這邊叮囑完,老支書那邊也已經是喝完了那杯酒,轉了轉眼,掃了一遍方鴻安他們三人,最後把目光落回到方鴻安的身上:“鴻安!你來說說吧!”
“行!”方鴻安點點頭,聽了這麼多,他也基本知道老支書想聽的是什麼,當即把上次他們三人在車上巧遇杜遠波,杜遠波采訪他們,他又給杜遠波出了寫這邊報道的思路的事情都說了。
他這話一出把,整個飯桌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前一段,聽方鴻安說起那巧遇的事情。
眾人還多少有些感歎真是巧。
而在方鴻安說到,這篇報道裡很多的思路甚至都是他給到杜遠波的之後。
這老支書、方鴻江和王瑛三人,就徹底呆滯了。
完全說不出話來。
好一陣之後,才是緩緩的回過神來。
老支書這邊還好,從上一次的那兩篇申請,對方鴻安這方麵的能耐,他就算是有所認知了。
這次雖然是震驚,但回神還算是比較快。
但方鴻江是訥訥的,過了好一會兒,都還在在碎碎念的感歎。
老支書這邊,沒理會方鴻江,而是繼續問起了方鴻安關於養蜂場和他那關於背靠大山,養蜂致富的規劃。
上次在他家裡的時候,方鴻安雖然對他透露了一些。
但那次的內容,可不如這次這篇報道的詳實。
而且,這畢竟是上邊在問的情況,而且鎮裡是說了,在縣裡下人來調研前,鎮裡過明天就會先來人打前站。
這有些情況,他既是要問清了心裡有底,也是想知道,這些報道裡究竟有沒有“放炮”的部分!
方鴻安這邊,對這整個的構想,是早就胸有成竹。
老支書這一問,都是對答如流。
甚至,還對報道上一些沒闡述出來的東西,做了一番延伸。
譬如,在提到帶動效應的時候。
方鴻安就明確表示,這接下來……等養蜂場具備育種條件,就可以向有興趣養蜂的農戶,無償提供蜂種、無償進行養蜂指導……
這說法一出,不說方鴻江被驚得直接站了起來。
就連老支書那拿著筷子的手,也是一抖,那一雙筷子直接摔在了桌子上。
眼中,透著難以置信。
“彆這麼看著我!”
麵對他們的震驚,方鴻安卻是很坦然:“我確實是這麼想的,不過……想加入也是有一些條件的,比如說,要與我簽訂收購協議……”
“總之,我也不是做慈善做保姆的呀,在保障農戶賺到錢的基礎上,我自己也得有錢賺。”
聽著方鴻安這句話,老支書卻也是並不意外,隻是淡淡點點頭:“那是自然!不過……這中間的度,你得把握好!”
“放心!”方鴻安點點頭,“我對倒賣賺錢這種粗獷的方式,其實沒多大興趣!簽訂收購計劃,這主要是為了整合資源,統一打出品牌!
同時,也可以為下一步,籌備加工廠做準備!”
“加工廠?”
聽到這裡,老支書的心底再次一震。
看向方鴻安的目光,再次一變,震驚於方鴻安的野心的同時,也是不由得道:“你這……能行?”
“能行的!”
方鴻安點點頭,對老支書道:“我上次去縣城的時候,南邊的粵省和東邊的蘇省,對個人開廠這種個體戶,都已經是放開了!咱們這邊,聽說也有傳聞了!
我估摸著,再過上幾個月,也會放開。到時候像我們這種大山裡的廠子,說不定不會限製,反而還有政策上的鼓勵支持呢!”
“這樣嘛……”
聽著方鴻安這自信滿滿的話,老支書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他才歎了口氣:“老了哦!很多事情,可能都沒有你們後生仔想得遠,知道得快了!
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不是違法違規的,對咱們鄉親們有利的,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做!
隻要我當著支書一天,有誰敢給你們使絆子!我一定跟你撐腰!”
……
許是高興加激動的原因。
這一頓晚餐。
老支書喝得有點高。
方成濤和王通兩個人扶著老支書,總算把他送回了杉木嶺。
而等他們兩回來,這整個石灣村,都已經在傳他們三人上報紙的事情了。
甚至,就連那鎮裡的領導,要上石灣村來考察他們那養蜂場的事情,也是有板有眼的在傳了。
他們倆這一路回來。
一路上都有不少人熱情的招呼。
有幾個心頭熱的,更是在拉攏著關係,也想加入這養蜂場中來了。
這讓方成濤和王通,那是自豪不已。
幾家歡喜幾家愁。
與此同時。
石灣村的村頭,謝家三兄弟那三間房子,都是反常的就大門緊閉了。
甚至,屋子裡也早早的就吹滅了燈。
而在屋子後的後院裡,謝家的三兄弟坐在後院裡,一個個都在唉聲歎著氣。
“這麼說……這事情是真的了?”
謝大喇叭謝強文回得晚,路上聽到的消息很少,這來到後院,聽兩個弟弟說了一通,便迫不及待的追問了起來。
“肯定是的了!”謝強武頹然的點頭,“這消息也不是我們這傳出來的!”
“而且,剛才老三特地去問過了,王祥順那老頭,確實是來了咱們村!聽說是在方鴻安家裡撲了個空!後麵找到了方鴻江家裡才找到,晚上他們是一起吃的飯喝的酒呢!”
謝強武說完,一邊的謝強斌已經是氣得直咬牙了:“狗日的!這方鴻安他們怎麼就這麼運氣好!這種大運都能讓他們撞上!”
他這話,可以說是直接說道了他那兩個哥哥的心窩裡。
兩人也不由得是咬著牙眼紅不已。
“不行!”想起自己兩次被鬼頭蜂蟄是遭罪又丟臉的局麵,謝強斌是咬牙狠狠地怎麼都咽不下去這口氣,甩著手怒氣衝衝的道,“不能讓他們三個人這樣走運下去了!必須要想辦法挫挫他們的威風!”
“老三!”
一聽這話,謝強文趕緊是拉住他:“你彆亂來了!我聽說,上次王祥順那老頭就放了話來了,要護著他們三!而且,就那方大金剛也不是好惹的!你可彆亂搞!”
“是的!”謝強武也跟著附和,“我覺得,咱們也彆亂折騰了!這比來比去,就是比不過人家嘛!咱們安分的過好咱們的日子吧!我算是看清楚了,這陣子他們的運道就是旺,根本惹不起,與他們相衝的話,咱們根本抵不住,彆到時候又是自找遭殃!”
“tui!tui!tui!”
謝強武一聽,直接不爽的揮起了手:“二哥!你少來這瞎算的這一套!我不管,我這口氣我就是咽不下,我算是比不過,也不能讓他們這麼順風順水!”
說完,他是一把站了起來,怒氣衝衝的一個踏步,就準備往自己那間房走去。
可這剛走了沒兩步。
隻聽嗖的一聲,一道黑影猛地從他家附近那間雞舍裡衝了出來,直接竄進了另一邊堆著的柴堆裡。
“死黃皮子!又來偷老子家裡的雞!”
謝強斌回想起這家前兩天才少了隻雞,就氣不打一處來。
拿了一根竹竿子,就怒氣衝衝的走向了那堆柴。
這時,恰巧是看到這一幕的謝強武是忍不住勸道:“老三!彆渾了!這黃皮子打不得!趕走了就是了!”
“又什麼打不得!它又不是天王老子!”
“偷了老子的雞,就得打死!”
扔下一句狠話,謝強斌拿著棍子就衝到那堆柴的旁邊。
這木柴是他一捆捆碼整齊的,這裡麵的情況他是再清楚不過。
往裡去,是堆得很死,就算是黃皮子,也沒有藏身的空間。
所以那黃皮子,也隻能是在外邊的這幾捆柴裡之間的縫隙裡。
謝強斌氣上心頭之下,快速衝到那堆柴垛旁,拿起那根木棒撬著那一捆捆的柴就往地上扔,嘴裡還罵罵咧咧的叫著。
一捆、兩捆……
撬了第五捆的時候,那道黑影再次躥了出來,而謝強斌的反應也很快,揮著棒子猛地打了過去。
那黑影被嚇得忙是轉身又躥了回去,但前麵那幾捆柴被一撬,再往裡已經是沒有了可以鑽的縫隙。
那黑影隻能縮在角落裡,躬著身子發出了兩道喵叫聲。
“甘妮娘的!不是黃皮子!是野貓子!你特麼的也偷老子的雞!”
看清那黑影是一隻野貓,謝強斌是更氣了,叫罵了一聲,先前一步,揮著大棒子狠狠的砸了下去。
不曾想,這一步踏得有些大,那大棒子舉得也太高了。
這一砸,竟是被頭頂那根刮在屋子牆上,用來晾東西的竹竿給擋住了。
“當!”
木棒重重的敲在那竹竿上。
那隻縮在角落裡的野貓受到驚嚇,一聲尖叫,身子忽然一蹬而起,直接跳了起來,想直接逃出去。
這眼看都被自己逼到了角落裡,謝強斌是哪裡肯,手上的大棒子一轉,急急忙忙的擋了過去。
那已經跳起來的野貓被那大棒子一下,躍起的身影猛地一轉,撲到一邊的牆壁上,借著牆壁一踩一竄,猛地轉了一個方向,衝著謝強斌的臉這邊就衝了過來。
“畜……”
謝強斌一句臭罵剛說出一個字,就隻感覺臉上一陣勁風刮過,下一刻,右邊的半張臉上,一陣火辣的痛楚傳了過來。
“啊!”
謝強斌一聲慘叫,手上的棒子一撒,手往臉上一抹,那火辣辣痛感是鑽心的疼。
他忙是將那手湊到眼前一看,昏黑的光線下,也能看清是一片血跡。
“我乾……”
“呃!啊!”
謝強斌是又罵有叫。
而另一邊的謝強文和謝強武,是恰巧看到了整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