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靜的心緒,終於被打亂“還有什麼途徑?”
秦施羽看了她一眼,卻轉開了話題“這城中不但有皇上的人馬,還有武宣王的眼線,我要離開這裡,隻有你能助我。”
江晚魚心中雖急得冒火,但她卻什麼也沒問,秦施羽不是傻瓜,在沒有真正安全前,他不會把這唯一的籌碼交出來。
算了,賭一把吧,如果秦施羽敢騙她,她定饒不了他。
“你且等等,今日想要出城,怕是有些困難。”她想了一下,道“再過兩天便是寒食節,屆時進出京城的人流會增大,而早晨就是盤查最鬆的時候,我們可以借由這個機會,偷偷出城。”
秦施羽略一思索,認為這個計劃可行,於是道“那我便等你兩日,希望你可以遵守諾言。”
“放心,我若要出賣你,現在就可以把你綁了送去天牢。”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施羽,忽然說“她拒絕你了?”
秦施羽驀地一怔,臉上滿是難以掩飾的驚訝。
江晚魚知道他很好奇,不明白自己是怎麼知道的,輕輕一笑,指著他雖臟汙,卻能清晰看到唇印的領口,“我不覺得,這個唇印是彆的女人留下的。”
秦施羽順著她所指低下頭,看到那唇印時,渾身猛地一震。
江晚魚繼續道“真是個聰明又狡猾的女人,她雖拒絕了你,與你徹底撇開關係,卻還不忘最後利用你一次,她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也知道我在看到你領口上的唇印後,會迫不及待地逼你帶我去找她。”
秦施羽的聲音有些晦澀模糊“你……會這麼做嗎?”
“當然不會。”
秦施羽驚訝,對她的否認感到不解。
她冷哼一聲,微眯雙目盯著男子領口那一抹緋色的豔麗“這是個陷阱,如果你不信,可以回到你與澹台婉玉會麵的那個地方,看看她是否還在。”
陰影中,秦施羽神色不明,隻死死揪著自己的領口。
江晚魚瞥他一眼,緩步朝巷外走去“還記得我問過你的那句話嗎?一朝榮華,滿腔抱負,為了一個女人而葬送,你悔不悔,恨不恨?你不用回答,因為我不想聽,你隻需要告訴自己就足夠了。”走到巷口時,她腳步微頓“我還等著你告訴我解毒的法子呢,所以,你千萬要保重,不要讓我空歡喜一場。”
離開了那個巷子,她又在街上亂逛了半個時辰,這才慢悠悠回到了住處。
擺在院落中央的那個躺椅,依舊還在原地,隻是那個站在椅邊的人,已不知去向。
慕容懷卿。
他不是毒蛇,也不是野獸,他是一個魔鬼,一個行走於黑暗,掌控黑暗,生來便代表邪惡的魔鬼。
從一開始,自己就被他耍得團團轉,而她卻傻傻地認為,自己早已看穿他的內心,掌握了他的行蹤。如今看來,奚成壁防備他警惕他,並非沒有道理。
她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該去宮裡住幾日,順便把今日得知的消息告訴奚成壁時,忽聽身後傳來笑聲“你去哪了,現在才回來?”
她心頭一顫,脊背不受控製地繃緊。
她沒有回頭,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想回頭,不想看到他。
她在怕他嗎?怎麼可能!但她的確有些犯怵,有些緊張。
腳步聲漸漸近了,她看到一截天青色衣角,被風揚起,微微的抖動著,似一片青色浮雲“適才宮裡來人宣旨,你知道是什麼旨意?”
她聽著他的聲音,卻還是沒有回頭“既然聖旨是給王爺的,還是不要讓我知道為好。”
“這是一樁喜事,為什麼不讓你知道?”他的聲音很輕,說著喜事,卻沒半點喜悅之感。
她生硬道“哦,是什麼喜事?”
“賜婚。”
“賜婚?”奚成壁已經決定好了?她怎麼沒有聽到半點風聲?
“你知道是哪家小姐麼?”他似乎很喜歡與她探討這個問題。
她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有些心不在焉“我怎麼會知道。”
“你見過她,準確說,你們彼此很熟。”
很熟?她終於忍不住,轉了半邊身子“王爺不妨明說。”
因她側了身,慕容懷卿所在方位,便由身後變為了身旁,而慕容懷卿也同時側過身,於是,兩人變成了麵對麵,“烏家庶女,烏小姐。”
“烏家……”難道是烏佳馨?
慕容懷卿微微頷首,“沒錯,正如你心中所想。”
怎麼會是她?烏佳馨……
她不是愛慕奚成壁嗎?不是寧死也要在宮中尋求一個安穩地位嗎?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以烏佳馨的性子,這樁婚事不可能是奚成壁主動要求的,一定是她自己提出來的。
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一旦她嫁給慕容懷卿,到死都隻能是慕容家的人,此生再無回宮的可能。
“你很迷惑?”慕容懷卿代她問出心中不解。
她看著他,漫不經心“是啊,我很迷惑,烏小姐愛的人,可不是王爺你。”
“哦,是嗎?那你說說,她愛的人是誰?”
“這一點無需王爺操心。”
“她已是本王的妻,本王怎能不操心?”
“王爺這是明知故問。”她的眼,如冰泉般冷冽,句句都帶著敵意。
他眉頭蹙了一下,從她的眼神、她的態度,察覺到了一件事,可那詫異與了然卻被掩藏得很好,深不可測的眼,無人能窺其真貌。
他還是如平時一樣,溫和地笑了起來,手指蜷在唇邊,輕咳兩聲“說起來,這位烏小姐也是你的故人,看在這一點上,本王定會好好待她。”
總覺得他話裡有話,可又偏偏聽不出半點端倪。
“那便先恭喜王爺了。”不管怎麼說,賜婚的旨意下來,慕容懷卿這尊大佛,明日就可以滾蛋了。
真是的,這段時間幾乎天天都能見到他,再玉樹臨風、俊美無鑄的人,若是時常看著,也會看膩的。
當然,奚成壁除外。
對了,自己怎麼光顧著跟慕容懷卿打嘴仗,從秦施羽那裡得到的消息,她必須儘快告訴奚成壁,慕容懷卿明天就要離京了,一旦讓他回到冀州,就算找全了他的罪證,隻怕也拿他沒轍。
看看天色,時間還早,她決定進宮一趟。
她所住的地方離皇宮不遠,一炷香時間便可以走到。誰料進了宮,卻得知奚成壁臨時有事外出,等到晚上也不見其歸來,隻好先回到住處,第二日再進宮。
翌日,剛下早朝,她便急匆匆趕去了金龍殿,沒想到竟再次與他失之交臂,問了羅暮才知,一位老臣突然病重,奚成壁剛下朝就馬不停蹄地去看望那位老臣。
沒辦法,她隻好在宮裡等,可等到半夜,奚成壁依舊沒有歸來。
想到與秦施羽的約定,她再也等不下去,於是留書一封,在天還未亮之前,趕去了約定地點。
此刻天色灰蒙蒙的,路上行人稀少,大部分人還沉浸在甜香睡夢中。
再過一陣,便是守衛交接的時刻,她打算趁那個時間混出城去。
雇了輛馬車,她與秦施羽都坐在馬車中,車簾厚實,加上天色昏暗,沒有人能看清馬車內的景象。
因為是寒食節,從夜裡便有大量人流湧向京城,守衛們勞累了一個晚上,又要一個個盤查,這會兒都有些疲乏不耐。
當江晚魚的馬車行到城門口時,守衛們例行公事,要盤查馬車,她不動聲色遞出一個牌子,純金打造,朱紅刻印,守衛們雖然沒有見過這個令牌,但一看質地與雕工,便知來頭不小,京都這個地方,隨便掉下塊磚都能砸死個貴人,守衛們個個猴精,自然不敢怠慢,侍衛長隔著馬車簾,態度恭敬道“貴人可是要出城?”
“嗯。”不多話,隻淡淡應了聲。
侍衛長再道“上頭下達命令,每一個出城的人,都要嚴格搜查,方可放行,還請貴人不要為難小的。”
江晚魚不再說話,有那個令牌在,侍衛們不敢隨便上來搜查。
相對於她的從容,秦施羽則緊張的滿手是汗,她不說話,外麵的人也不敢搭腔,氣氛像弓弦一下子被扯緊。
終於,外麵的人先忍不住了“貴人如有通行文書,小人或許可以破例,但……”話未說完,一雙晶瑩白皙,修長柔嫩的手伸了出來,侍衛長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一看這手,保養得當,高貴優雅,更加確定,這馬車中人身份不俗,再仔細一看,那美麗的柔荑上,竟托著一顆閃亮亮的金珠。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雙手,小心翼翼將那金珠取下,同時將令牌奉上,退後一步,對手下道“放行。”
馬車緩緩朝著城外駛去,江晚魚借著晨曦的微光,看著自己的右手。
這是她平生第一次精心化妝,不過對象卻是——
自己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