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她擰眉,雖然對他口中的禮物很好奇,卻還是穩著手,將茶杯中的茶水注滿。
“想去看看嗎?”無視她的沉默,短暫的相處,他幾乎摸透了她的脾性,她表麵越是鎮定,心底就越是不平靜。
放下茶壺,她冷聲道“不想。”
“其實你心裡很好奇,何必自欺欺人呢?”
“好奇又如何?我好奇的事情還多著呢,難道每一件都要費儘心思地去弄清楚?”她還好奇月球到底是什麼樣?好奇宇宙之外會不會還有一個宇宙?好奇這世上究竟有沒有鬼魂?好奇在人類之前,是否也有另一個文明社會?她的好奇這麼多,不差慕容懷卿這一個。
看著她臉上毫不偽裝的淡漠,慕容懷卿幽深的黑眸黯了黯,“你對我的態度,從來都是這樣不冷不熱。”
她抿一口微涼的茶水“王爺這話我可聽不懂了,這世上願意對王爺熱情的女子,可是多得數不過來,王爺若是覺得我很討厭,不要見我就好了。”
“誰說本王覺得你討厭了?”
“那我討厭你,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她毫不客氣道。
他臉上笑意疏離,雖然還是同樣的表情,但她能明顯看出,他發自內心的那抹歡快,消失了。
忽略她剛才的話,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這份禮物,我準備了很久,必須要送給你。”
這世上還有強迫人收禮物的?慕容懷卿這家夥絕對腦子有病。
被他強製帶出房間,雖然心底抗拒,但她卻未表現出來,因為她知道,就算抗拒也於事無補,倒不如省省力氣。
說起反人格反人類,自己才是這一類怪胎的代表,她也想表現出一點驚慌失措,楚楚可憐的樣子,可無奈就是學不來,幸好自己不是學表演係的,否則能不能畢業都是問題。
慕容懷卿平日看上去,是那種溫文爾雅,待人寬和的一類人,可直到跟隨他來到冀州,來到直屬他管轄的延平郡,才發現他並不如表麵看上去那麼親和,不論是府中下人,還是他手下官員,見了他都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那種深入內心的恐懼,有時候令她也遍體生寒。
在數名下人的簇擁下,她跟隨慕容懷卿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建築前。
站在外麵,隻能看到一片毫無特色的磚牆,那簡單的圓柱形,甚至給人一種醜陋至極的感覺。
這就是他要送給她的禮物?雖然很高大很威武——起碼表麵看去是這個樣子,但她實在無法對這個足足有十米高的大圓筒產生好感。
弄不懂慕容懷卿究竟在故弄什麼玄虛,於是她靜靜等待,等待他自己揭開這個謎底。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慕容懷卿望著那雄偉壯觀,卻一點也不賞心悅目的建築,微微勾起唇角。
她不答,隻附送白眼一枚,她又不是機器人,怎能記得住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本王說過,那些汙濁之事,與姑娘的清白出塵截然不符,你當被捧在手心,桎於身側,隻涉足一方與世隔絕之地,乾乾淨淨,就像一個不知人事的嬰孩,隻會快樂地歡笑,永不落淚。”
再次聽到這句話,她無來由地眼皮一跳,一直平靜的心海,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待她反問他話中之意,他便牽住她的手,朝那巨大的建築走去。
腦袋有些亂亂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惶恐,那一瞬間的驚懼,明明白白,她感覺得到,一旁的慕容懷卿亦感覺得到。
當踏進那扇緊閉的門扉,看到這座其貌不揚建築內的真貌時,她頓時呆在原地。
原來,這座看似醜陋的建築,實際上是一座室內庭院。
院中有花有樹,有山有水,廊橋星光,如夢似幻。
如果讓她給此地一個評價,那便是一處想象都想象不到的絕美世外桃源。
可這絕美,卻因少了自然的和諧,而顯得呆板沉悶。
庭院再美,也是人為造出來的,沒有靈魂,便失去了美的精髓,無法讓人真正喜愛。
慕容懷卿卻似乎對這裡極為滿意,他指著穹頂之上以無數夜明珠營造出的萬裡星空,道“百年前,有一位君王,他愛上了一個美麗的女子,那女子傾國傾城,豔絕天下,隻可惜,她的眉間,整日都籠罩著一抹輕愁,她從來不笑,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值得她笑的事物,於是,這位君王為博美人一笑,征上萬民夫,耗千萬銀兩,建造了這座雲仙宮……”
烽火戲諸侯的另一個版本麼?不用慕容懷卿繼續往下說,她也能猜到最終結果。
無非就是那位君王惹得天怨人怒,然後被推翻了政權,成了亡國之君。
好無聊的故事。
“……宮殿建成的那個晚上,這位君王終於如願以償,女子看到這人間仙境,不禁流露出了歡喜的笑容……”說到這裡,他突然一頓,轉首看向她“你知道後麵發生什麼嗎?”
她撇撇嘴,沒什麼精神地答道“亡國了唄。”
他唇畔浮笑“猜的沒錯,但你知道,他為什麼亡國嗎?”
她以眼尾掃向他,現在貌似不是講故事的好氣氛。
他再次抬首,看向穹頂那夢幻般的月夜星空,襯著當下的景色,有種幽靜飄渺之感“那女子終於笑了,她的笑很美,卻不是這位君王想象中的模樣,他這才發現,原來很多事情,嘗起來並沒有看起來好,這種巨大的反差,讓他覺得無比失落。他覺得自己的愛真是太膚淺了,於是,他開始冷落那個女子,從三千寵愛儘付一人,到沉迷後宮不思朝政。”說到這裡,他便停下了,因為後麵的事情,誰都可以猜出。
江晚魚聽了這個故事後,倒是沒什麼感覺,隻覺得故事真是跌宕起伏,頗有喜感。
“你想說什麼?”他說這麼一個故事,不會沒有目的。
“聰明如你,難道會不明白?”
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她還真是“受寵若驚”,“那現在,你把這個宮殿送給我,有什麼深意?”
“沒什麼深意,隻是想嘗試一下,那位君王的感受。”
他說的感受,可是得到後的失望?
“那麼,可有感受到?”
他闔上雙目,似笑非笑“尚未,或許以後可以感受到。”
她懶得去想他究竟想要去感受什麼,她隻知道,慕容懷卿特意重修了這做室內庭院,是要將她永遠困在這裡。
一個絕美的宮殿,一個仿佛人間仙境的室內庭院,一切都是那麼美,可落在眼中,卻像是一個冰冷可怕的牢籠。
恐懼。
沒錯,或許比之那位君王,慕容懷卿想要在自己臉上看到的,便是恐懼。
是不是自己表達出恐懼之心,令他覺得失望,他就會丟棄自己這顆已經沒什麼用的棋子?
想到這裡,她帶著試探,朝一旁緊闔雙目的慕容懷卿看去,視線剛落在他的臉上,便見他驟然睜開了雙目。
戲謔之色,溢於言表。
所以,恐懼是不可能了,她現在恨不得撕碎了眼前這個虛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