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表妹入府的那日起,她隱隱約約便預感以後會有這麼一日,這一日像塊巨石懸在她的頭頂,令她壓抑得喘不過氣。
如今,這石頭終於落下來,她居然有種塵埃落定的輕鬆感。
任外邊的傳言風風雨雨,蘇錦煙整日都躲在西廂房練字。她其實也不知接下來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每天睜開眼,都會有那麼一瞬的慌亂和迷茫。
也唯有躲在這狹小安靜的西廂房才能尋得片刻安寧。
直到國公夫人薛氏最後一個到來。
國公夫人那日回去想了許久,如果兒子想娶平妻也不是不行,侄女即可以留在府上陪她,也不用委屈身份。
隻是
她看著這個乖巧溫柔的兒媳,歉疚道“錦煙,委屈你了。”
“瑾兒說要娶平妻,我也不知如何拿主意,”她說道“今日,娘便來問問你,你是何打算?”
蘇錦煙淡笑,反問“母親是何打算?”
“這我”薛氏難以啟齒,遲疑片刻才說道“我自然是尊重你們的想法,若是真要娶平妻,那便張羅起來,莫要讓外邊的人繼續看笑話。”
“你意下如何?”她問。
蘇錦煙端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語,過了許久,她才說道“母親,此事,且讓我與世子商量一二。”
“這是最好,最好不過的。”薛氏趕緊道。
於是,逃避了三日,蘇錦煙總算踏出了錦逸院大門。
書房,尉遲瑾這幾日皆閉門不見客,整日躲在書房飲酒,醉了睡,睡了便繼續醉。早已不知何年何月,今夕何夕。
蘇錦煙推開門時,一股濃鬱熏天的酒氣鋪麵而來。丫鬟們在她身後捂住口鼻,而她隻是靜靜地站著。
屋內窗子都關得嚴實,光線昏暗,尉遲瑾在榻上睡得實沉。門被打開的瞬間,他麵色不悅地覷眼瞧了下,習慣性地轉身繼續睡,可沒過片刻,就突然驚醒。
他緩緩坐起來,盯著站在門口的女人,麵無情緒,適才臉上酒醉不醒的神色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靜靜地看著她沒說話。光線刺眼,令他恍了下神,兩人才三日不見,卻像過了許多年似的。
等屋子裡的氣味消散了些,蘇錦煙才慢慢走進來,親手將門關上。
屋子又暗了下來,她立在軟塌不遠不近的地方,說道“尉遲瑾,我們談談。”
“好。”
尉遲瑾聲音沙啞,因宿醉的緣故,還有些頭重腳輕,下榻時身子微微晃了下。
他在椅子上坐下,神態又恢複了往日高高在上的京城貴公子模樣。
他說“你想談什麼?”
蘇錦煙也不緊不慢地坐下來,微低著頭,心裡斟酌措辭。
可這副模樣在尉遲瑾看來,是她服軟了,想通了,終於知道錯要來求他不讓他納妾了。
他憋了這麼多天的惡氣,這一刻,總算得到了宣泄。他昂著頭,斜睨她,唇角暢意地勾起。
可等了許久,也沒見她說話,他又惱怒起來,語氣不大好地說道“有事快說,我沒時間與你耗著。”
蘇錦煙輕輕吐出口濁氣,開口道“母親之前來找我說過了。”
“她說,”蘇錦煙繼續道“若是此事確定,便好生張羅起來。”
“所以”
她抬眼,看向對麵高傲不屑的尉遲瑾,平靜且認真地道“我隻問你這麼一次,你真的要娶她為妻?”
尉遲瑾望進她的眼中。
這個女人,骨子裡是驕傲的,是桀驁難馴的,他從一開始就清楚。
他娶她,原本隻是聯姻。但後來不知怎麼的,他居然覺得就這麼跟她過一輩子也不錯。隻是,他沒想到的是,她心裡並不是這麼想。
因此,當他得知她私底下偷偷服用避子湯的時候,有一種被背叛、被欺騙,被人當傻子耍得團團轉的氣憤。
當時,彆說納妾,便是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可在書房渾渾噩噩的這幾日,他又不這麼想了。
他想,若是她能來服軟,跟他道歉說自己錯了,他也勉強可以原諒她再好好跟她過下去的。
而今,她也果然來了。
可此時這般平靜的語氣卻讓他摸不準她到底是何意。
頓了片刻,他彆開視線,說道“是又如何。但如果你求我的話,也不是”
“好。”
尉遲瑾話沒說完,就聽得這麼句“好”,愣了下,不大確定地轉頭問“好什麼?”
但蘇錦煙已不再回答他,她淡然地起身,默默地開門走了出去。
就仿佛,從未來過。
作者有話要說留言留言,本章紅包繼續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