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尉遲瑾笑,伸手進來揉了揉她腦袋,又將簾子拉上了,在外頭吩咐道“出發。”
他出現得太突然,動作也太快,蘇錦煙正是睡意迷蒙之際,以至於他揉頭發時,竟傻愣愣地由著他。
片刻後回神時,蘇錦煙掀簾子望出去,見尉遲瑾騎馬跟在她的馬車旁,問道“你做什麼?”
“什麼?”尉遲瑾問,以為她問的是自己跟在馬車旁的事,便答道“當然是陪你去壩子村。”
“我剛剛從外地而歸,正準備進城就見到你的馬車。”尉遲瑾道。
“那你回府便是,”蘇錦煙順著他說“我無需你陪著。”
“嘖”尉遲瑾挑眉“我也隻是客氣客氣說說而已,我真正想陪的可是你肚子裡的那位,你莫要多想。”
“壩子村路途這麼遠,”他繼續道“萬一又遇上了山匪可如何是好?我這輩子可就指望這麼個兒子給我傳宗接代了,自然得仔細些。”
“”
蘇錦煙麵無表情地將簾子拉上,卻聽得他在外頭大笑。
午時,蘇錦煙一行到了壩子山下,果然如張叔所說,上山之路十分狹窄,馬車不得而過,得換成牛車。
這倒沒什麼,唯一令蘇錦煙犯難的是從這邊去壩子山,中間隔了條小河。聽過路的村民們講,以前這裡是有一條木橋的,可之前連日下雨,木橋被衝毀還沒來得及修繕。
她站在岸邊,放眼望去,河麵不寬,河水也不深,可就是深秋之際,水太涼了,且她懷著身孕實在不方便淌水過河。
張叔等人已經帶著東西淌水過了對麵,霜淩站在蘇錦煙旁邊憂慮“小姐,咱們怎麼辦?”
“我想想法子。”她說,而然下一刻,就被人打橫抱起。
“想什麼?”尉遲瑾道“我抱你過去就是。”
“哎——”蘇錦煙嚇得趕緊摟他脖頸“尉遲瑾,你下次做什麼事可否與我商量著來?”
“如何商量?”尉遲瑾挑眉“商量怎麼抱你?”
“”
說著,尉遲瑾已經抬腳下了河,河中濕滑,他卻走得穩穩當當。
“還是商量用什麼法子過河?”尉遲瑾又繼續道“那你說說,有什麼法子能比這更快更省事的?”
“”
過河的不乏一些村民,有幾個大膽的婦人也聽見了尉遲瑾說話,她們朝這邊看過來,打趣道“這位夫人,瞧您丈夫多體貼,要是我家那口子,可不會這麼做。”
“就是,”有人附和道“這年頭可難見著這麼會疼媳婦的。”
尉遲瑾得意地笑,對著她低聲說了句“聽見了?”
蘇錦煙臉頰微微紅,乾脆彆過臉裝死。
霜淩和巧月是村婦們幫忙背過河的,蘇錦煙感謝地送了些她們布料。眾人過了河之後,蘇錦煙才又換成牛車往壩子村而去。
下午未時,一行人終於到了壩子村,按著村民們指路,在村尾的老槐樹下找到了那位茶技老人。
隻不過老人脾氣確實倔得很,聽說有人來找他,他也不搭理,兀自在屋子裡呼呼大睡。老人的兒媳婦張嫂子麵色尷尬,趕緊請蘇錦煙在院中坐下。
她打著圓場道“實在是抱歉,我公公近日乾活勞累,因此還在歇著,望夫人莫怪。”
“無礙,”蘇錦煙道,接過霜淩遞來的軟衾蓋在膝上“我等得。”
“那就辛苦夫人了,”張嫂子進屋子給蘇錦煙倒了碗熱茶。
由於院子較小,站不下那麼多人,蘇錦煙帶來的人都在院外等著。尉遲瑾跟蘇錦煙坐在一塊兒,他之前過河之時並未脫鞋襪,以至於此時膝蓋往下都是濕漉漉的,衣袍緊緊貼在身上。
看著實在難受。
蘇錦煙暗暗看了眼,再看了眼,於心不忍勸道“你可要將外衫脫下讓張嫂子烘一烘?”
出門在外,這樣的事尉遲瑾經常遇到,淌水而已,簡直是家常便飯。再者他身子熱,一點也不覺得冷。
原本想擺手說‘無礙’,但想了想,又點頭道“也好。”
他利索地脫下外袍,又將鞋襪也脫了,完了還緊挨著蘇錦煙坐,將她膝上的軟衾扯過去一角。
“我冷,”尉遲瑾冠冕堂皇道“挨著你暖和些。”
“”
蘇錦煙覺得他哪裡需要挨著她?他一靠近就像個火爐似的絲絲往外冒熱氣,倒是她反而感到挺暖和的。
院子裡有兩個小兒在玩鬨,一開始小兒見了她們還挺拘謹,探頭探腦地打量,後來霜淩從車上拿了些小玩意過來逗兩人,漸漸地便也放開了。童言童趣,實在是令人歡愉。
蘇錦煙望著兩個小孩兒,尉遲瑾則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唇角含著滿足的笑。
過了會兒,張嫂子捧著簸箕出來曬東西,蘇錦煙瞧見裡頭青翠細長的嫩葉,長得像草一般,稀奇地問“張嫂子,這是何物?”
張嫂子靦腆地笑“這就是我們鄉下人喝的茶。”
“我適才喝的就是這個?”蘇錦煙問。
“正是,”張嫂子說道“這也稱不上茶,就是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草,低賤不值幾個錢,讓夫人見笑了。”
“我倒不這麼認為,”蘇錦煙笑道“我適才喝之時,就覺得此茶清香馥鬱,味鮮甘甜。唇齒間清潤留香,實在驚豔。”
“卻不想竟是出自路邊的野草,”蘇錦煙道“有的人喝幾千一兩的茶是這般感受,而我喝這路邊野草也是這般感受,可見茶不分貴賤。”
張嫂子見她說得頭頭是道,倒是不會接話了,隻樂嗬嗬地笑“夫人不嫌棄就好。”
“這位夫人倒是嘴巴子利索,”這時,門內走出位老人,板著麵容道“你們這些經商的哪個不是看中利益?茶在你們手中就是分三六九等,要不然怎麼會有不同價錢之分?”
張嫂子趕緊過去扶住老人,低聲喊了句“爹。”
蘇錦煙就明白了,她要尋的人就是這位板著臉脾氣又硬又臭的老人。但蘇錦煙被他說這麼一通也不氣,想了想,她索性順著毛捋。
“老人家說的對,”她笑道“商人逐利確實不假,隻不過,有一點恐怕老人家誤會了。”
“哼!”老人家不搭理。
“茶在鋪子裡分不同的價錢,可不代表就分高低貴賤,”蘇錦煙道“同樣是糧食,在米鋪裡也還分不同價錢呢,又可曾聽人說米分高低貴賤?在蘇某看來,不僅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人亦如此。”
“無論是種茶之人,還是行商之人,亦或是讀書之人,皆是在天地而席,以草木而生,誰又如何比誰貴重了?”
尉遲瑾扭頭看蘇錦煙,她說話輕輕柔柔,卻從容不迫,帶著一股令人信服的氣勢。她臉上含著笑,自信且耀眼,哪怕置身於破舊不堪的小院也難掩其光芒。
老人家聽了也是微微一愣。
他老老實實種了一輩子的茶,結果最後茶園被官府沒收了去,後來才聽說官府跟奸商勾結要買他們的茶園,得的補貼銀錢還不夠他們一家人一年的嚼口。至此,心裡最恨的便是奸商和當官之人。
如今聽了這麼番話倒是心裡舒暢得很,看蘇錦煙都覺得順眼了些。
蘇錦煙見老人家態度軟化,便趁熱打鐵說明了來意。老人家脾氣倔歸倔,但匠人總歸都有一個特點,就是跟人談論起製茶工藝的時候,十分投入,很是熱忱。
老人家見蘇錦煙年紀輕輕卻懂得甚多,從茶葉生長的環境結合天氣,規整出不同地方不同茶葉的特點,在製作工藝上也有些自己的見解,倒是令老人家刮目相看。
因此,當晚,蘇錦煙等人得以順利地留了下來。
隻不過,吃過晚飯之後,關於分配屋子的問題又犯了難。
張嫂子家裡隻有三間磚瓦房,老人家一間,張嫂子和丈夫一間,剩下一間
張嫂子以為尉遲瑾和蘇錦煙是夫妻,自然就提議道“這間屋子是給我小叔子準備成親用的,不過小叔子去城裡做工了就一直空著,夫人要是不嫌棄,就跟您丈夫在此擠一宿如何?”
“他不是我”蘇錦煙剛想開口解釋跟尉遲瑾的關係,可又覺得這麼說出來反而讓張嫂子更難辦。
便改口道“嫂子稍等,我跟他商量一二。”
“尉遲瑾,”蘇錦煙將他拉向一旁“你回去如何?”
“回哪去?”尉遲瑾裝傻充愣,一副完全任她安排的模樣。
“回宜縣,”蘇錦煙說“你騎馬腳程快些,想必回去不用多久。”
“那你呢?”
“我跟霜淩她們住這。”
“你們三人?”尉遲瑾看了眼霜淩和巧月,又問“張叔他們又如何安排?”
“張叔他們回山下馬車上住一宿。”
“既如此,”尉遲瑾道“那就讓霜淩她們也去山下馬車上住一宿。”
“?”然後呢?蘇錦煙心裡問。
鬥篷上的狐狸毛將蘇錦煙整個人的臉襯得圓乎乎的,尉遲瑾忍不住捏了一把,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兒子還在這呢,我怎麼放心回去?”
“那你想如何?”
尉遲瑾昂了昂下巴,指著僅剩的一間磚瓦房,拖長語調散漫地道“當然是勉為其難地跟你擠一宿。”
作者有話要說女鵝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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