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山學過的觀想、法咒、武功,在心頭依次流淌過去,分分合合,整理著關於這套劍瘟之術的思路。
而他的身體,依然在忠實的運轉著純陽三法神功,不用他自己刻意推動,也能淬煉身體的各個部位。
這段時間的苦修下來,除了頭部以外,他的內臟、胸肋、雙臂也全部淬煉到位。
如今隻剩下雙腿的骨骼血肉,還差了幾分火候。
等到雙腿也淬煉完之後,就可以考慮真形極境的事情了。
這個境界,號稱是各層極境之中最簡單的一步。
有不少人,在前兩個大境界裡都沒有修成極境,但是在真形階段,肯下功夫磨,搜集資源,苦熬體魄,都能夠走到那極儘一步。
蘇寒山對此,更是有著十足的信心,已經想好了自己要選哪一種真形極境。
腦子也充實,身體也充實。
自從運回骸骨之後,蘇寒山一直都是這樣度過,也沒覺得有什麼悲涼之情。
隻是心裡還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最近就喜歡半夜到一些清涼的地方看書,排遣排遣。
忽然,他聽到了腳步聲。
“來一碗?”
雷玉竹端著兩個碗,碗邊放著湯匙,走到石桌旁邊,放下一碗,自己先拿著另一碗吃起來。
蘇寒山嗅到淡淡的甜酒味道,低頭一看,卻是一碗酒釀湯圓。
“怎麼突然想到做這個?”
他伸手端起碗來,先在碗邊喝了口湯,滋味恰到好處,有甜味,但並不過分,那淡淡的酒氣被熱氣化開,從喉嚨淌下去,最為舒適。
“好手藝啊,好像比我大師兄做的更好。”
雷玉竹挑了一下眉:“我娘教我的第一道吃食,就是這個,白石小時候頑皮,不吃晚飯,半夜餓肚子在那苦著臉,我經常做這個哄他,什麼叫千錘百煉的手藝啊,這個就是了。”
“我可沒苦著臉。”
蘇寒山聽出她意有所指,嘴裡卻正吃得含糊其辭,“再說,論成熟,我完全可以當你哥。”
“嗯嗯,我知道。”
雷玉竹吃得比較慢,舀一顆湯圓嚼好一會兒,漫不經心地看著劍池中的月色。
“白石雖然是個男兒,但他從小哭的次數,比我多很多,一高興又嬉皮笑臉,我雖然很煩他,但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他還挺厲害的。”
“娘親去世的時候,反而是他先來安慰我,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給我做湯圓,大概是因為娘親剛走的時候,他就已經哭的夠大聲了吧,哭完就接受了事實。”
蘇寒山已經吃掉了所有湯圓,正在喝湯,沒有搭話。
隻是碗中的熱氣熏騰起來,染得他眉睫有些黑潤。
“其實,我真的沒有太傷心,也不至於需要哭一場。”
喝湯這種事,用湯匙不濟事,蘇寒山乾脆端起來一口喝儘。
“我隻是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就算我遇到了很多堪稱奇跡的經曆,掌握了曾經夢想中的力量。”
“有些事終究是我挽回不了的。”
他端著碗,看向天上的月光,“我失去的至親,又何止是一個呢?”
這一世的父母,還有骸骨在,他還能夠看到墓地。
上一世的父母,卻是突然就相隔了無窮遙遠的距離。
父母、家鄉,甚至就算是想找一點跟故鄉相似的景色,都看不到。
滄水的仇家已經殺了,劍墳的劍靈他也能夠鏟除。
雪嶺的局勢似乎已經穩固,可東海又亂了起來,沿海九郡,展開了聲勢浩大的戰爭。
蘇寒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這紛至遝來的亂世,更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徹底探究太極印記的秘密,回望親友。
如果自己是一本書裡的主角就好了。
不,就算是書裡的主角,似乎也有很多喜歡虐主的作者呢。
真是該死。
想到這裡的時候,蘇寒山忽然一愣。
怎麼還真有點傷春悲秋起來了?
明明從我重新站起來開始,就決心不要再有這些無濟於事的軟弱雜思。
他愣神良久,歎了口氣,又笑了起來,眉目舒展,神態清醒,放下湯碗,對雷玉竹笑道:“謝謝!”
雷玉竹自己碗裡還沒吃掉,又咬破了一顆湯圓,慢悠悠的說道:“冷颼颼的山上,喝碗熱湯好受多了吧。”
“確實,感覺又有力量了。”
蘇寒山卷起書冊,看著雷玉竹。
雷玉竹疑惑道:“你不看書了?”
蘇寒山老老實實回答:“前一陣子沒怎麼睡覺,再看容易卡思路,我準備等你吃完,回去睡一會兒。”
雷玉竹吃了一顆湯圓又一顆湯圓,注意到他的視線始終沒有移開,咀嚼的速度不禁變慢,晶瑩的耳垂透出緋紅,忽然起身。
“要睡覺就趕緊回去睡呀,我也回去了!”
她端著自己的碗,一閃身之間,就離開了崖頂。
蘇寒山呆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居然沒有賞月,或者看看彆的風景,就盯著人家看了那麼久。
“我這……”
他拿書敲了一下自己額頭,略感懊惱,想起雷玉竹的反應,麵上又忍不住有些笑容。
“這麼容易害羞,所以說,果然還是個小妹妹嘛。”
蘇寒山起身把另一隻碗帶走,離開崖頂。
他確實很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了,一回到自己暫住的那座屋子裡,很快陷入酣甜的夢鄉。
這一覺足足睡了將近三個時辰,比他往年作息正常的時候睡得很久。
原來還可能再睡下去,但在雞叫兩遍時,他突然感到手上一重,驚醒過來。
假如太極印記,是在他的武道修行上遇到重大困難時,才會激發,讓他可以領略其他世界的風光,借鑒參詳。
那麼按照蘇寒山的想法,至少在他達到真形極境之前,太極印記,是一定不會有什麼反應了。
可是現在,太極印記正變得溫潤起來,輕輕旋轉。
“它到底是按什麼標準,判斷是否把我弄去彆的世界?”
蘇寒山雖然忍不住疑惑了一下,但對此已輕車熟路,翻身而起,踏了襪筒長靴,披了外袍,彈指間就在桌麵上留下幾行字跡,以做道彆。
太極擴張,光影扭轉,屋中的人驟然消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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