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蘇寒山確認步度根已死,心中就不期然地閃過這麼一個念頭。
他當然不是為敵人而惋惜,隻是可惜了那門拳法。
越是練武,蘇寒山就越是發覺,他更偏愛種種拳掌功夫。
玄陰六煞神拳,力量聚合,乾脆利落的瞬擊之法,純陽三法神掌,堂皇正大,暢快淋漓的爆破之力,讓他越練越是喜愛。
而步度根的拳法,通過不同勁力的調配組合,形成超常的破壞,跟純陽三法的運用,實則很有些共通之處。
大好拳術,偏偏出現在一個邪派副教主手上,還是這麼一個剽竊成性,隨意就敢想著拿一城百姓給活屍練手的教派……
真是可惱啊,你們如果做點人的話,我們就可以切磋切磋,交換武功,大家一起坐下來討論拳腳,多麼快活?!
蘇寒山的眼神,掃過麵前的屍體,又落在遠處屋頂的烏雄教主身上,深深怒其不爭,吸一口氣,飛身而起,撲殺過去。
步度根的屍體立著,血水還在空中,沒有噴灑乾淨,蘇寒山的身影,已經去到屋頂之上。
烏雄教主剛剛看到副教主打出絕殺一拳,就突然慘敗身亡,正在心頭暴怒驚駭之時,又看到蘇寒山向他撲來,想也不及想,就已往後一避。
可他本來就被楊白發給壓製著,此刻腳底下這一動,與他的拳法招式並不協調。
人還沒避出去,楊白發的手掌,已經閃爍般穿過那個破綻,打在他的胸口。
啊嗷!!!
烏雄教主意識到不對,想要補救的時候,已經晚了,肉身的嗓子裡發出一聲驚喝,卻被拉長成了古怪嚎叫,因為魂魄已經從背後彈出。
隻不過,他將大量的精神力壓聚在雙臂之上,導致魂魄離體的時候,彆的部位都已經分開,手臂卻沒有完全脫離。
那半透明的魂體虛影,彆的地方都跟常人一模一樣,惟獨兩條手臂,拉長得如同兩根麵條。
楊白發見狀,自身忽然出現冷光照骨的異象,魂魄離體,主動撞入烏雄教主體內。
神魄武道,終究是先改造自己的魂魄和肉身,然後才能向外發揮作用。
楊白發能夠把彆人打得身魂分離,他自己的魂魄,當然可以更加輕鬆自如的離體而出。
這一撞之下,烏雄教主的魂魄與肉身之間的聯係,好像受到一種劇烈的震蕩,兩條細長的魂體手臂,最先斷裂,隨後魂體與肉身之間的所有纖細光線,也全部斷去。
烏雄教主的魂魄,胡亂舞動著兩條斷臂,臉上表現出咆哮的神態,卻無法回到自己體內,反而漸漸飄上半空。
他越浮越高,魂體也越來越淡,最後在高空之中,突然一亮,炸成一團煙火。
神魄入體的強者,精神力之強悍,不言而喻,如果是自然衰老而死的話,魂魄或許也能在人間存留幾個晚上。
不過,烏雄教主的魂靈是被打出體外,受了重創,離體越遠,傷勢越惡化,根本沒有存活下去的機會。
楊白發一招得手,魂魄從烏雄教主的身體中飛出,居然不曾回到自己體內,而是化作一道模糊光影,飛射而去。
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際,他的魂魄,已經從烏雄教的兩名護法體內穿過,然後才回到自己身體之內。
石槐和千曼的魂魄,也從背後彈出,但他們兩個的魂體虛影,卻並不完整,一個胸口破了個大洞,一個腰間被撕開巨大缺口,很快就徹底崩潰。
楊白發針對他們的攻擊,看似都是一穿而過,其實卻是分門彆類,從他們原有的傷勢上,進行一次擴張,自然事半功倍。
“呼!”
楊白發的身體鮮活起來,看著前方氣血極佳、臉上白裡透紅的烏雄教主屍體,讚歎了一聲。
“魂魄被打出去,體內各處還在滋生拳意精神,剛才撞入他體內,感覺就像置身在一座巨大火爐之中,倒也不愧是一教之主,真有殊異於天下的獨到之處。”
蘇寒山看了看楊白發,眼神稍稍有點微妙。
這個世界的武功,雖然走觀想法的路數,但卻是內外雙重觀想,按理來說,修為越高,魂魄和肉身的結合越嚴實,作戰的時候,肉身依然是最不可缺少的根基之所在。
楊白發練到神魄境界,反而練出了這種魂魄離體,飛空殺人的路子,這種風格,絕對比烏雄教主更獨特。
“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把自己的功法心得,寫成秘籍,流傳下來,更不知道,有沒有放在這個拒馬城中。”
蘇寒山雖然覺得可能性很渺小,依然說道,“之後江東兵馬接手的時候,還請在這城主府中好生翻找一回,如果能有所獲,那就最好了。”
楊白發也讚同的點點頭,說道:“既然這邊已經處置妥當,我們還要去胡人軍營之中掠陣,你傷的不輕,就先留在這城主府吧。”
蘇寒山沒有反駁。
他傷的並不算太嚴重,但是功力的損耗很大,短時間內還真恢複不過來。
人的功力,如果多於五成的話,要把剩下的功力恢複過來,會比較容易。
如果少於一半,那麼剩餘分量越少,恢複速度就越慢,這也是一個定理。
剛才他挾著打殺步度根的血腥威勢,衝上屋頂,做勢要出手,卻並沒有真的出手,也就是這個原因。
楊白發很快帶著崔娘子離開,李百歲則因為剛才也受了些傷,留在這裡,跟蘇寒山相互照應。
這偌大一個城主府,經過今夜這場大鬨,有一大半,都已經化為廢墟,在外麵活動的胡人侍衛們,都被擊潰。
剩下那些仆人雜役們所住的地方,蘇寒山刻意沒有靠近過,但他們聽到外麵的大戰聲響,也不敢出來。
整個府邸冷冷清清,倒是跟遠處軍營的戰聲火光,相映成趣。
現在整個城池的大環境,也是這個樣子的,大家都知道已經發生了戰爭,但都不敢出門,不敢點燈,心裡的情緒越是忐忑,起伏的越激烈,整個城池卻反而顯得越是寂靜。
然而這種寂靜,卻帶來非常壓抑的氛圍,跟往昔夜間的靜謐大不相同。
蘇寒山抬頭望月,感受著這座城的氛圍,忽然考慮到玄陰真經的人心六煞之力。
天星六煞,是六種星力,風水六煞是風水元氣,而人心六煞,是人的六種思緒。
蘇寒山原本對人心六煞的用法,僅僅是用自己的情緒,磨練自己的心神意境,或者戰鬥的時候,感應對方的意念傾向,擾亂情緒念頭等等。
他的七情毀神式,到五臟鬥拳大法的蛻變,裡麵就有不少奧妙,是從玄陰真經中領悟出來的。
按照玄陰真經記載的某些秘術,還具有集眾之力的特質,可以將外人的人心六煞,也采集起來,等到必要的時候,施展出去。
但那些秘術,大多會乾擾修煉者自身心境的純澈,屬於是那種本身在武道上也沒有了什麼潛力的人,才會製造這種東西,當做壓箱底的保命手段。
蘇寒山當然沒考慮過這種事。
不過現在他發現,其實人心和風水,是相輔相成的,彼此的影響,非常明顯。
拒馬城這個風水格局,完全不屬於風水六煞中的任何一種,蘇寒山是不可能借助這個風水來練功的。
但是現在,因為百姓心態的變化,整個城市的氛圍,隨之變更,沾染上了人心六煞中的某幾類屬性。
蘇寒山卻有可能,借助這個異化後的風水格局,來磨練自己的功力。
“對應風水六煞的地形格局,不好找,但是人心六煞,卻處處都是,愛,怒,癡,妒,懼,憂。”
蘇寒山思索著,“從不能用的風水格局中,選擇被人心六煞扭曲的那部分,就是我可用的輔助練功之物,而且經過風水格局的異化過濾,還不會有直接采集外人心念造成的汙染那麼雜亂。”
以前的蘇寒山做不到這種事情,但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神魄武道的觀想法門,讓他有了利用這種功法練功的可能性。
每一段新的學問,所帶來的收獲,並不僅僅是這段學問本身,更在於,能夠借此把舊的學問中,挖掘出更多亮點。
拒馬城近來屢遭變故,就算被江東兵馬接手之後,能夠漸漸掃除今夜的“懼”,對於東胡人的怒,和對於將來生活的嚴重憂慮,一時間也是改變不了的。
不如說,在這個亂世之中,任何一座城池,都會滋生出大量的“憂心之煞”。
蘇寒山悟通了玄陰真經的新練法之後,走在這個世界裡,簡直可以說是處處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