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虛空,浩渺無垠。
方圓百裡的秘境,懸浮在這片黑暗之中,秘境胎膜,猶如一層堅韌的氣泡,朦朧透明,隱隱綽綽,裹住了裡麵的山山水水。
秘境西側,四頭青銅打造的饕餮凶獸,正在虛空之中瘋狂奔行,扯動大量虛空元氣,形成一個黑暗漩渦。
通體猶如黃銅鑄造而成的那條手臂,就是從這黑暗的漩渦之中探出,扣在了秘境之上。
當秘境中的一線神光,刺在大荒銅手的掌心裡,拖延了一點時機,讓張延年及時趕到之際,銅手的主人也發出一聲冷哼。
銅手之主多年來為了尋找一件神物碎片,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默運玄功,推算天機。
往年總是一無所得,前兩年卻突然被他捉到一點端倪。
原來神物自晦,本就不容易被推算到,那件碎片所在的一座山頭,還恰好被幽神血魁搬運到自己的虛空秘境之中,更加隔絕了外界的窺探。
等到幽神血魁的真身被擊潰,虛空秘境也從隱藏狀態中被打落出來,連番劇烈的波動中,才使神物碎片有了一絲異樣,被算出蛛絲馬跡。
為了能夠奪得這件碎片,銅手之主趕回中土,以彆樣的名義與北荒聯絡,頗多斡旋,才布成今日的局麵。
隻要他一招得手,直接把秘境拖走,北荒強者也會壓境而至,迫使張延年等人無暇分心,難以感應到具體的去向。
可是沒想到,他這一手抓出去的時候,老乞丐竟然早有準備,耗損精血,遙感出手,拖住了一點時間,破壞了大好算計。
青色的雲氣裹住整個秘境,轟鳴奔流著,撞擊在大荒銅手之上。
但大荒銅手,仍然死死扣住秘境不放,而且銅手表麵,出現了無數亂中有序的裂縫。
那不是被打擊破裂的痕跡,而是因為銅手表層,本就由數不勝數的精密部件組合而成,隻是拚接得太完美,看不出一點縫隙。
如今縫隙產生,所有表層部件,立即裂解,返還原形,化作刀槍劍戟,弓弩戰車,鋼齒獠牙,銅爐鐵甲,不計其數,千奇百怪的兵器機關。
如果與整個秘境相比的話,這些裂解產生的兵器,每一件都是小如微塵。
可是,當這無數黃褐微塵,輕飄飄的從銅手上分散出去,立刻撕裂了大量的青色雲氣,十蕩十決,以點破麵,把占據大半個秘境的青色雲氣,向外逼退。
“絕筆飛刀,獲麟書院!你還沒有開辟虛空秘境,也敢插手我們的事?”
“聽說你們跟天命教比拚天機,三場落敗,受到反噬,滿門死絕,看來就算多出一個大難不死的,也還是一樣的不自量力!!”
銅手之主的聲音,隆隆響動,宛如有一整座全以銅鐵鑄造的城池,在發怒,在發聲。
這個聲音,穿透虛空,化作無形巨力,來到老乞丐身邊,纏裹碾壓下去。
可另一個聲音,也同時響起,抵消了這股力量。
“指天踏地無極門,玄帝鑄甲稱荒神。”
張延年的嗓音渾厚,聽不出喜怒,“無極之門,穿梭虛空之法,你練的火候,是足夠稱道了。”
“不過,不周宮秘典中橫掃八荒的玄帝荒神,你才隻造出了一條手臂,也敢如此放狂?”
銅手之主笑道:“若是完整的玄帝荒神,你還有機會向我出招嗎?就憑這一隻手,也夠掂量掂量你這小輩的成色了!”
牆根下的老乞丐抹了抹嘴角血漬,看看光暗兩分的天穹,又聽著虛空中兩大強者的爭鬥。
“雖然一開始跟天命教,隻是意氣之爭,但拚到後來,我們算到的東西,已經超出天命教預估,這才引來殺招。”
“那血腥一戰後,我們也讓天命教高層,往後數年都無法算清天時吉凶,否則,他們又怎麼會那麼容易被剿滅?”
老乞丐不怒反笑,敲了敲竹棒,聲音慢悠悠地傳到虛空中。
“不周宮的這位道兄,你實力固然強悍,不也還是被我壞了算計?我倒是很好奇,一個殘破萎縮的秘境,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大動乾戈?”
“若說是裡麵有什麼寶貝,又有什麼寶貝,會是我完全算不到、張延年也感覺不到,你卻能遠隔滄海,推算出來的?”
大荒銅手沒有再傳出任何聲音,但手臂根部,四頭青銅饕餮凶獸,奔行的速度明顯加快。
虛空元氣泛起狂瀾,被吞噬進來,瞬息間鑄造成更多的晶體兵戈,爆發出去。
兩大強者同時加催功力,卻還是陷入僵持,難分難解。
他們都在避免把太多壓力加注到秘境之上,一個是顧忌秘境中神威宴的賓客,一個是怕秘境爆碎後,虛空亂流又把神物碎片卷得不知所蹤。
………………
此時此刻,在秘境內部。
眾人並不知道外界的戰況已經變得更加激烈,反而感覺整個秘境,變得安穩了下來。
甚至,好像比最早他們進入秘境的時候,還要更穩固。
天空上是一種曠遠的青色,很淡,發散下來的光芒,反而像真正的陽光一樣,讓山川大地恢複本色。
原本天穹上的裂紋、掌印,都已經被這種淡青的光色所覆蓋,看不出來了。
隻不過,如果有人盯著天空多看一會兒的話,會隱約覺得,青天之中,有大片大片聖賢文章、透明篆字,在緩緩波動。
蘇寒山在山洞外靜靜等候,良久之後,依然沒有等到有人來把他們接出去。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太極印記,右手摸出了那塊少陽離火結晶。
當年被毒針射中的經曆,就可以證明,太極印記不會在他平時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有什麼獨特反應。
萬一這個秘境,接下來還有什麼巨大變故,隻有靠自己。
蘇寒山也顧不得再保留多少罡煞結晶了,為今之計,必須儘可能的吸收元氣,多增加一絲力量,就多一絲活命的可能。
少陽離火結晶的品質最好,與純陽功的性質也極為接近。
蘇寒山雙手交握,擠壓住這顆結晶,讓這拳頭大小的赤紅色蓮花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
濃稠純淨的赤紅元氣,順著他雙手經脈,進入體內,立刻傳來火炭灼燒般的痛楚。
蘇寒山眼神望著前方山川,一動不動,隻是牙齒死死咬住,臉頰的線條繃緊,任憑大量的汗珠從他臉上滑落。
經過他功力調和之後的少陽離火精粹,就直接引導至後頸的位置,協助淬煉頸椎的七塊骨骼。
汗水很快使他混身的衣物都濕透,但當熱量攀升到一定程度之後,就看不到汗水,隻能看到濃鬱的白煙。
就連附近的青草地,也在發黃、卷曲、冒煙,濃白的霧氣,將他整個人的身影都遮蔽起來。
………………
四十裡開外,秘境胎膜的邊界處,忽然微微一震。
四塊青銅饕餮令牌,浮現出來,在半空旋轉,殘影相疊,很快連成一個古老青銅色澤的光圈,光圈內部,變得幽黑莫測。
數十道身影,相繼從中飛掠而出,四散落地,使地麵山石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這幾十個人影,竟然有大半都是機關傀儡。
聖眠城的機關傀儡,即使沒有在戰鬥之中受損,也需要定期溫養,進入陣法秘地,補充天地精氣,更需要定期由人來下達指令,才能夠長期勝任巡邏、緝拿之類的職位。
而如果是出了城的話,人的指令,要傳達到機關傀儡身上,需要限定在某個距離以內,並且,單個人所能指揮的機關傀儡數量,也很有限,元氣耗損難以精準控製,修複也很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