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子!
曹夫人跟曹老爺算是少年夫妻,年輕時候的感情也好,在向姨娘之前也沒有通房姨娘,算是過了十幾年舒坦的日子。
謝夫人跟曹夫人是不大一樣的,謝夫人長得算是白淨清秀的,而且家世擺在那裡,謝大人跟她也是相敬如賓的。但是,當初謝夫人嫁進謝家的時候,謝家大爺就已經有了兩個開過臉的丫頭,就等著謝夫人進門就抬了姨娘。謝夫人是長媳,進門就要當家照顧公婆,房裡的事情就管不到那麼多了。
姨娘通房什麼的,謝夫人一般都是不攔著的,影響不到謝夫人跟謝大人的感情,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但是,這些姨娘也彆想到謝夫人麵前去蹦躂。謝夫人當家主母的地位,沒有人能撼動。謝夫人如今上了年紀,身邊也有了三個兒子,長子都已經娶了媳婦兒。姨娘什麼的,也蹦躂不起來,就更加不操心這些事情了。
隻是,能管束了謝大人這麼多的鶯鶯燕燕的謝夫人,自然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向姨娘跪在地上已經有了一刻鐘的時間,雖說是數九寒冬的天氣,額上已經滲出不少的汗珠出來。曹夫人眼裡都有了些焦急之色,向姨娘現在有了身孕,要是在自己屋子裡出了什麼事情,曹老爺怕是不能善了。
柳月娘垂眸看著,不自覺的摸著手上的金戒子。這是謝夫人要來給曹夫人撐腰了,原本是曹家的家務事,自己在這怕是不太合適。更何況,屋子裡還有這麼多的孩子看著。
妞妞哪裡見過這樣的情景,時不時的那眼睛去看那向姨娘,臉色就已經有些不好了。就是曹家的大姐兒二姐兒,素日裡恨死了向姨娘,但是也隻是遠遠的躲著,哪裡見過這麼跪著的。
“我看,不如讓大姐兒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們出去玩去?偏廳的火盆已經籠上了。”金嬤嬤給曹夫人添了些熱茶。
“對對對,大姐兒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出去玩吧!”曹夫人也覺得這樣有些不妥,連忙讓小丫頭領了幾個孩子出去。
等到孩子們都去了偏廳,謝夫人顏色一遍,哪裡還是那個和善的婦人,臉上冷若冰霜,茶碗摔在桌上,“啪”的一聲,濺出幾滴茶水出來。
地上的向姨娘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謝夫人抬頭看柳月娘,“知道太太跟我們姑奶奶是好姐妹,我虛長幾歲,也稱一聲孫妹妹了。原本是家務事,倒是汙了妹妹的眼了。”
原本謝夫人是想要等著慢慢處置向姨娘的,但是這個向姨娘偏偏作死,趁著有客的時候就過來拜見。怕也不是向姨娘自己的主意,是曹老爺指示的,以為今天家裡有人在,自己就不會發落了。
這還真的是看錯了謝夫人了,家裡有客,一個姨娘就敢在主母沒有傳召的時候進來,正是犯了謝夫人的大忌了。
柳月娘看在眼裡,自己現在是被拉到曹夫人跟謝夫人一條船上了,趕緊上前行禮,“那民婦就高攀了,叫夫人一聲姐姐!”
再者,這個向姨娘確實也是頗多失禮之處,柳月娘心下不喜。要是個安分的,柳月娘說不得也是同情的,畢竟自己當年也是個沒地位的姨娘。但是作為姨娘,就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沒得惹出這些幺蛾子出來的。
謝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妹妹坐吧,我們來日方長。”
“向桃花?”
“賤妾向桃花在!”向姨娘早沒了一開始的趾高氣揚,畏畏縮縮,身子都在簌簌發抖。
“哪家的規矩,跟夫人說話,要自稱賤婢。不過是個奴才秧子,以為太太給你臉麵,自己家裡稱了一聲姨娘,就正當自己是正經主子了?”謝夫人沉著臉沒有說話,那身邊的站出來一個婆子就把向姨娘數落了一番。
那婆子使了個眼色,旁邊閃出來一個粗壯的婆子,就劈裡啪啦給了向姨娘一頓嘴巴子。
在大周朝,姨娘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三媒六聘的抬進門的叫貴妾,那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以後生的孩子也是能上族譜,能分家產的。至於奴籍的姨娘,說起來叫姨娘,其實是半個主子都不是的,就算是側門抬進來的,那也是個奴才。以後生的孩子雖不至於是奴籍,但是卻是上不了族譜,分不了家產的。頂多,以後成了家,幾畝薄田分出去過。
向姨娘原本是錢家新買的歌姬,正好那天曹老爺多看了一眼,又喝醉了,錢家的人就讓她伺候了曹老爺,才得以抬進門來。隻是,就算是一頂粉轎抬進門,是奴才也還是奴才。那賣身契在曹夫人手裡握著呢。隻是曹夫人雖然圓滑周到,但是也不是那心狠的。要是一般的主母,這樣的姨娘,早就使了法子,整治了。
至於這向姨娘,怕是也是有手段的,不然也不會進門三年多還是一身榮寵,如今還有了身孕了。
向姨娘看著謝夫人官家夫人的通身氣派,早就被嚇傻了,又挨了一頓巴掌,“奴才在!”臉上的冷汗就這麼滴落在膝前的青石板上,咬了嘴唇也不敢哭出聲來。
向姨娘自從進了門就是呼奴喚婢的,仗著曹老爺的寵愛,就是曹太太也沒有怎麼放在眼裡。不說是挨打了,就是一聲責問都沒有過。這個時候,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挨了打,早就暈了,身子也有些搖搖晃晃了。
“可知錯了?”身邊的婆子給謝夫人換上了熱茶,謝夫人端在手裡撇了撇茶末兒,慢慢的喝著。
“奴才,奴才不知”向姨娘縮著身子伏在地上,屋裡本來籠了許多個火盆,穿著襖子都覺得熱,但是向姨娘隻覺得寒氣逼人。
“那就跪到廊下想著去,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起來。”
謝夫人放下了茶盞,就有婆子出來把向姨娘拖出去,扔在了廊下。
“大嫂!”曹夫人手忙腳亂的碰翻了茶盞,幸好沒有燙到身上。早有丫頭利落的收拾了碎瓷片出去,換了一杯熱茶上來。“向姨娘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曹夫人心下著急,雖說自己也不喜向姨娘,更加不喜歡向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但是這個畢竟是曹老爺的心頭寶。
這數九寒冬的天氣,向姨娘原本就在屋裡跪了一盞茶的時間了,要是在外麵廊下跪著,又沒有穿著大衣裳,肚子裡的孩子怕是不好。這可畢竟是一條人命啊!
謝夫人怒其不爭的看著曹夫人,這個小姑子性子良善,自己曾經也帶在身邊幾年。那管家的本事學了不少,倒是總歸是個心軟的。
“你要當菩薩,大嫂就來當這個惡人。不說這個向姨娘過於囂張跋扈。就說她的身份,都是上不得台麵的。現在還有了孩子,更是留不得了。”向姨娘是錢家抬進來的,是個歌姬,歌姬是下九流,比之丫頭可是還不如的,那是賤籍。
“可是老爺”
“姑爺那裡自有你大哥和我擔待,你莫要擔心。”謝夫人鐵了心的不讓留著向姨娘了。
曹夫人知道這是哥哥嫂子給自己來撐腰了,自己原先打算著大哥來當了知府,曹老爺就會收斂一些。但是,沒有想到大嫂的雷霆手段,竟然要落了向姨娘的孩子了。
外麵傳來一聲尖叫,幾個婆子就推搡著一個小丫頭進來。“主子,這是跟著向姨娘來的小丫頭,竟然想要前麵去找曹老爺。”幾個婆子都是謝夫人帶來的,一股子爽利勁兒,揪著小丫頭,竟然跟提個小雞仔似的。
謝夫人眉頭一皺看著曹夫人,莫不是內宅都管不好了?姨娘身邊的丫頭婆子不是應該主母挑選的,應該一心向著主母才是。
曹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讓大嫂看的有些訥訥的,“這是向姨娘出去拜佛的時候帶回來的丫頭,老爺說讓跟著向姨娘了。”原來是向姨娘自己在外麵找的丫頭,謝夫人緩了緩臉色,“可有賣身契?”
“賣身契在我手裡,是府上出去跟她爹娘買的。”曹夫人點點頭,府裡所有奴才的賣身契都在自己手裡握著,倒是不怕的。
“那就找了牙婆來,賣出去。背主的奴才可留不得。”謝夫人讓曹夫人交出賣身契來,讓婆子拉出去找牙婆賣了。
那小丫頭哭的撕心裂肺,隻喊著姨娘救命,但是向姨娘自身都難保,哪裡還顧得上一個丫頭片子。
“怎麼就大呼小叫的!”謝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叱問了一句,外麵就再聽不見那丫頭的呼叫聲,估計是被嘟了嘴拉出去了。
謝夫人看著曹夫人,語重心長,“不要說你大嫂心狠。那是個奴才,以後生的孩子也入不了族譜,隻是大家都看著呢。有了這樣的事情,哥兒姐兒還怎麼說親?”有了一個賤籍的姨娘就是沒臉的事兒,要是生出來孩子,不管怎麼說,外麵的人都會覺得曹家的門風不好。更何況,曹老爺還是個舉人,做事總要顧著些臉麵。
曹夫人紅了眼眶,哭出聲來,“我知道大嫂是為我好,我心裡也明白,隻是我心裡苦,卻下不了手去。”
曹夫人是個書香門第的姑娘,家裡都是爹娘哥嫂照拂著,是個被寵著的姑奶奶。一開始嫁過來的時候,曹老爺也是個好的,順順當當過了二十多年。現在有了個姨娘,心裡就是知道嫉恨,也下不了狠手。
謝夫人歎了口氣,把曹夫人攬在懷裡,擦了擦淚水。“倒是讓孫妹妹笑話了,我這個妹妹啊,未出嫁的時候,就黏我的很。”
“謝姐姐對曹姐姐好,是姐姐的福氣。”這樣為小姑子打算的娘家嫂子,確實是曹夫人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