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活了!
岑睿在朝上提拔秦英的用意,包括秦英自己都和謝容所認為的那樣,是皇帝和輔有意抬起秦家攪入徐魏那攤子渾水之中。秦英萬沒有想到,竟還有這層深意在其中。傅諍沒動用禦史台,而要他暗訪查探,說明此事一定牽與朝中某些要員相乾,牽連甚廣……
秦英神色複雜地看著手中賬目,深深拜下“臣領旨。”冒有風險又如何,總好過挨於一死職上終日碌碌無為。
岑睿點頭,這才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嘛。又補充了些冠冕堂皇的廢話,年輕人嘛要深入基層多鍛煉鍛煉巴拉巴拉……
秦英回應給皇帝陛下的是一張生硬冷臉,他對岑睿的印象始終停留在草包之上。
傅諍又細密地囑咐了兩句,便讓秦英回去略作收拾即往戶部述職。
岑睿嘖嘖砸吧嘴道“傲氣,還是這麼傲氣。”
傅諍聽出岑睿話語裡的不滿,付之一笑“比之當初,已是圓滑通潤許多。”又接起方才岑睿生辰之事道“陛下生辰要如何置辦?”
岑睿的注意力被引了回來,溫吞著聲道“簡單點吧,才削了朝官們的腰包,若是大張旗鼓辦一場豈不是過個年都在要家裡罵我?我還想替來年討個吉利呢。”想了一想“不如就在宮內擺桌小宴,你我帶上來喜,安心地好好吃上一頓。”
傅諍略思片刻,微一頷“陛下若願如此,臣也無異議。不過人少未免清冷,再邀上陛下幾個好友如何?”
岑睿叼著個杏乾呆看著傅諍,我什麼時候有好友的,我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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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睿的生辰轉瞬即到,今年冷得尤為早,甫入臘月,天就飄下了零零星星的雪絮,牆根下的早梅披著銀霜鑽出點點豔紅骨朵,給人氣寡冷的宮闈添了一絲喜氣。
從朱雀街兩旁的民宅官邸到宮城內的各宮各所,皆燒起了火紅的炭火,連養心殿後苑內蓮池裡的那尾肥鯉魚都享受到了個小小的火盆待遇。六部間匆匆來往的小郎官們偶爾停下腳步,站在廊下看著飛舞在空中雪花,詩興大道“瑞雪兆豐年哪!”
“照你個頭的豐年,快把大人我要的泥章從庫房裡找出來!”窗子裡探出個煞風景的腦袋。
“……”
秦英坐在地板上,一頁一頁仔細核對著剛從度部從來的算目表。如岑睿所說,一到年關,戶部的工作壓力極其巨大,彆說查出些什麼,即是每日要看要算的賬冊就整得人沒口歇氣的功夫。戶部尚書大人開始看在他是秦太師的孫兒份上,對他客客氣氣的,挑些簡單易入手的事給他做。後來事實在太多了,看秦英本人做事細致又不擺什麼貴族譜,就逐漸交由他些重要的活計。
“秦大人,秦大人!”一個抱著疊高高賬本的小吏站在門外,艱難地伸入個腦袋“宮裡來了個小內侍找你。”
秦英詫異抬起頭,宮裡的人?
“秦大人,這是陛下給您的。”小內侍畢恭畢敬地奉上份金柬,寫帖子的主人似為顯示自己的財大氣粗,在帖麵上還灑滿了金粉。
秦英看著散著濃濃惡俗的玩意,嫌棄地接過展開,卻是封生辰請柬。
到了冬天,岑睿輕鬆愜意許多,左一層右一件的毛氅厚衣使她無須刻意地去勒緊她可憐的胸。大概是她蹦躂地太過歡快,某些怨念的臣子決定要為慘遭皇帝黑手的年終獎報一箭之仇,於是不日早朝,禮部員外郎謝容在自家尚書大人的教唆下,三步慢五步緩地上前啟奏“陛下,元日將近,各地藩王即要入京朝謁。且今年是陛下登基次年,晉趙兩國亦有使者來京朝賀,陛下可有什麼安排?”
“……”燕王又要來了?!岑睿感覺自己的胃一抽,人倏地沒了精神,又想起謝容原就是她親親五哥那邊的人,頓時惡向膽邊生,擠出幾滴故作感動的鱷魚眼淚道“謝卿既然提出此事,想必禮部早做好部署準備。這兩件事便交由禮部全權負責置辦,想必諸位卿家不會負了朕一番期望。”
禮部眾人“……”內心則是“媽媽我要回家,做官好可怕!”
藩王入京倒好說,可有他國使團來坊這樣重大的國際盛事卻僅由禮部一部承擔。不說到時會有多忙亂,萬一出了丁點差池可能就引起一場戰事,遺臭萬年。
禮部尚書大人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小皇帝長大了,陰險了!不好欺負了!
謝容嘴角露出個若有若無的笑容。
話是那樣說,有謝容在,岑睿放心,傅諍還不放心讓謝容如此便利地借著此事興風作浪。次日門下省下關於朝賀一事的公文,由禮部主辦,禦史台與戶部從旁協助。擺明告訴謝容背後的燕王,手腳給我老實點,我可時刻盯著在呢。
朝事的鬨心,被如期而來的生辰所衝淡。
初五那夜,小雪初霽,一眉淺月遠勾在雲邊,幽輝如霧浮動在池光之上。麟德殿冠以殿名,卻有大半翼是水軒木棧,層層暖實的鮫紗垂在四圍,擋得寒風一絲不漏。水軒中置了四五盞落地宮燈,光華盈在紗幔之上,流彩肆溢,典雅華美。
軒中一列矮席旁已落座了兩人,一人是提前到場的秦英,帝王相請,他雖不願卻不能推脫。另一人則是徐知敏,她今日穿了身淺色荷紋的提花小曲裾,寬袖工整地疊於膝上,清姿端容。
昨日收到金柬時徐相倒是比她還高興,忙命人替她做細致打扮,她亦是有些害羞期盼,衣裳飾挑來挑去,最後進宮時卻是著了件最是清淡樸素的。這讓徐相爺的臉掛得有三尺長,不通還是不通!
經傅諍的提點,岑睿有意撮合這二人,遂送給他兩的帖子上時間寫得比彆人要早上幾刻。但這兩人素不相識在先,都是少言的性子,又礙於男女有彆,進來就各坐一邊,沒說上一句話。
來喜探了兩回,跟岑睿道了軒中情景,岑睿一拍腿,不通啊真是不通!
打破尷尬局麵的是姍姍來遲的魏長煙,打他從清水郡回來,人安分不少,至少能按時上朝當值了。回來沒多久,他又派了魏如去了兩趟清水郡,聽了魏如的回話後,人愈地沉默了,每日早朝看著岑睿的眼神也愈地詭異,讓她膽戰心驚。
岑睿先前沒請他,但傅諍回頭卻給魏長煙遞了帖子,就這事師生兩人還小吵了一架。岑睿埋怨說“我過生辰是討個歡喜,他一來是給我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