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隻得將她送到門邊,又關心地囑咐了幾句她的日常作息,摸著她臉心疼道“看看這眼底的黑圈,姑娘家也不仔細著點自己容貌。”
岑睿眨眨眼,活潑道“傅諍不嫌棄就行。”
傅夫人作勢打了她一下,目送她上了馬車。
一上馬車,岑睿壓低著聲音急急催促道“找條近路趕回宮!”
來喜一邊兒駕著馬車,一邊兒不解地扭頭往簾子裡看去“時辰還早呢,陛下。”
岑睿右手握成拳抵著腹部,頭上冷汗如豆粒般簌簌往下掉,聲音像從牙縫裡擠出來“要你回你就回,哪來那麼多廢話?!”
來喜瞄見她的模樣,仿若一桶冰水從頭頂澆下,怔了下後,手腳哆嗦著狠狠抽了馬一鞭子,駕著車狂奔向皇宮方向。
朱雀街這個時候正是車水馬龍、人潮洶湧,來喜稍一猶豫,改從福明路走了捷徑。走到半途,橫路突然多出了一排翻倒的竹簍木桶,來喜慌張之下急刹住馬車。岑睿翻了個身,咚地撞在馬車上,蒼白的臉上神情已有些恍惚,氣若遊絲問道“怎麼了?”
“路、路被堵了。”來喜慌張著忙調過車頭,車轉到一邊,那些木桶霍然飛起,朝著馬車重重砸下。馬匹受了驚嚇,狂嘶不已,岑睿在動蕩的車廂裡左碰右撞。
電閃雷鳴間,數個黑影趁著混亂騰空而起,手中寒光熠熠,直撲向岑睿馬車。來喜一見,立即丟下韁繩,從車下抽出長劍迎敵而上。在他纏住幾個刺客的同時,跟隨的暗衛也加入進了戰局,然而其中已有兩人分彆挑開窗、門的卷簾,直刺入車內。
本已近陷入昏迷中的岑睿忽而就地打了個滾,避開了心口一劍,不顧穿透小腿的利劍,忍著劇痛扣住窗邊人的手腕,手中匕首斷然削下。溫熱的血液飛濺在她的臉上、衣上,瞬間將她染成了個血人。
另一個刺客眼看一擊未能得逞,雙齒一合,來喜用劍挑開他,人已嘴角泛著白沫,服毒自儘了。
岑睿用儘全力使出這一刀,手一鬆,人癱軟在車上,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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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養心殿燈火通明,通宵達旦。岑睿人還沒送到養心殿,張掖已在那候著了。一個時辰接著一個時辰,在外麵心急如焚的來喜已經不不知道來回走了多少遍,一會哭著念先帝的名號,一會又念著“陛下、陛下”。
阿昭和岑煜坐在一處,阿昭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刻也不敢移地看著緊閉的門“皇帝哥哥不會有事的。”話這樣說,包著的眼淚卻要滾出眼眶。
岑煜像個小大人似的摸著她頭“嗯,小叔叔不會有事的。”事實上他也怕得要死,畢竟才是個幾歲大的孩子,卻懂得此時自己慌了阿昭會更慌。
渾濁的血水從張掖手裡一盆盆送出,岑睿中途短暫地醒了一瞬,緊緊抓著張掖的手“不要,告訴傅諍。”轉眼又陷入昏迷中。
張掖知道她被燒昏了腦袋說得胡話,還以為傅諍尚在宮中,可皇帝遇刺這麼重大的事哪能瞞得了幾日呢?
五更時分,朝官們已在太極門外排隊,等著上朝。秦英久病歸朝,不少人圍著他身邊真心假意地問候攀談,忽而見著一個陌生宮人匆匆走到謝容身邊附耳了兩句。謝容眸子忽閃了下,走至百官隊伍前方,頗遺憾地宣布了皇帝陛下龍體抱恙,今日閉朝,大家回衙門辦公吧。
徐師沉下臉,說到底他才是右相,這種事為什麼陛下越過他對謝容說呢。
官員們驚訝過後,不少人向謝容詢問皇帝的病情,謝容笑眯眯地為難道“這個本相也想知道啊。”
應付走了群臣,謝容慢慢收斂住笑容,秦英禁不住上前問道“陛下究竟怎麼了?”
“陛下,遇刺了。”
天光大亮,養心殿暖閣的門扉依舊沒有打開,宮人穿梭在各個角落,依照張掖的吩咐熄滅銅鼎裡的龍涎香。
阿昭和岑煜兩個孩子早依偎在一起睡了過去,來喜讓人將他們兩抱回各自的寢宮,好生照料。
張掖狠心在岑睿幾處大穴又施了第二遍針,過了正午,岑睿才動了動手指,挑開沉重的眼瞼。因是才蘇醒,她迷糊得尚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良久啞聲問“我中得什麼毒?”
“蠱毒。”張掖拔出金針,聲音微微顫抖“應是下在陛下所飲的茶水之中。”
岑睿裂開龜裂的嘴唇,吃力地抬起手按了下腹部“這麼說,朕肚子裡有條蟲或者小蛇?”
“陛下!”張掖忽而握緊手憤怒道“這不是鬨著玩的!”
“無解?”岑睿不在乎地問了句。
“無解……”張掖的聲音低如浮塵,在門外偷聽的來喜把拳頭塞入口中,堵住哭聲,淚水順著臉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