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在相府的客房歇下的時候,藺相看過母親之後,便帶著兒子在書房坐下,聽著心腹彙報著剛剛打探彙總得來的消息,而這些消息,都圍繞著秦流西和她背後的清平觀。
是的,哪怕秦流西展現出來的能力和本事都不容人小覷,可藺相卻不會全然信賴一個初識的半大小孩,雖然她看起來無害也無惡意,但藺相在官場幾十年,豈會容許自己毫無掌握。
相府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哪怕清平觀遠在漓城,可秦流西身邊不是有個滕昭麼,從滕昭身後的滕天翰這條線入手,再加上熊二和景小四這邊,很快就能彙總出屬於秦流西的來曆,當然,短短時間,不可窺全,也能探得一角了。
消息彙總總體來說,此女出身前光祿寺卿秦家,自小被送往老家入道,醫術極好,於相術驅邪亦有一手。
不過藺相他們這些讀書人,對厲害一詞,還是保留一定看法,但卻對秦流西的身世來曆也算是有初步了解了。
來曆清白透明,就讓人放心。
“這位女冠你怎麼看?”藺相看向兒子,想考他的看法。
藺青繁想起那和自己幺妹一般大小的女道,溫文一笑:“是個有趣的,不過這秦家倒是挺有意思,竟會讓嫡長女入道。”
秦流西的生母是姨娘,但記入了嫡母的名下,也可稱嫡長女了,尤其那秦家長房並沒有姑娘,身份上,也算是矜貴的,偏偏又入了道門,奇奇怪怪。
“秦家如何並不在我們考究之內,倒是她要的酬金……”藺相點了點桌麵,偏偏是蒙家。
秦家和蒙家是有些嫌隙的,因為秦元山曾酒後罵過蒙貴妃是妖妃,去年秦家出事,蒙家對其也是多有打壓。
也不知秦流西盯上蒙家今年獻壽的壽禮,是為了私心,還是也為了家族出口惡氣。
不過不管是哪一樣,反正她要的就是那顆蛟珠。
藺青繁皺眉道:“這蛟珠如果真是蛟龍所留,其價值無比珍貴,蒙家怕是不會輕易放手,畢竟用以獻壽,是許多奇珍都比不上的。”
蛟龍的蛟珠何其難得,送給天子,真是最恰當不過,畢竟天子就是九五之尊,以龍之珠為禮,聖人一個龍心大悅,蒙家再晉一級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他都不得不歎,蒙家今年這壽禮準備得極為出彩。
心腹統領在一旁道:“屬下還打探到,東陽侯同樣想要著蛟珠,甚至派了他身邊的軍師前來。”
藺相有些驚訝,東陽老侯爺竟也要這蛟珠,它到底有何妙用?
……
“荒謬。”
長安侯滿臉怒色地盯著景小四,罵道:“我知你素來不喜你繼母和弟弟,卻是不知你竟會用如此荒謬的說辭去攻擊他們,搶壽?什麼亂七八遭的。小四,你是嫡長子,要爭這個世子之位無可厚非,可你的手段用錯了。”
景小四笑了起來,笑意卻不抵眼底,道:“父親,在此之前我也覺得異常荒謬,世間怎會有如此可怕的事存在呢,直到我親身經曆,那不是荒謬,是人心之惡遠比我想象的可怕和黑暗。”
他看著長安侯,冷冷地道:“五年前我中蠱,您說是因為那一場春獵在密林中誤食蟲卵,後來細查,卻又查出是那賤奴為報複我娘懲罰她而害我。父親願意蒙蔽雙眼當個傻的,我卻是不傻。”
“你放肆!”
“我娘性情坦蕩剛烈,從未害人,為主母時賞罰分明,豈會冤枉一奴才,可這滿是漏洞的說辭,您信了,不過是欺我娘是個死人而無法自證罷了。”景小四滿臉冷然,道:“您要包庇那女人,你和她甚至那野種才是真愛一家人,隻有我和我娘是個意外……”
啪!
“景廉,你這是什麼態度!”長安侯一巴掌扇了過去,惱羞成怒。
景小四舔了舔唇角的血,斜睨著他,道:“你們是真愛,就不知那女人,可對得住您的滿腔愛護。”
長安侯狠狠地盯著他。
“其實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包括景晁出事,我相信他在出事之前,身體康健,能跑能跳,可這禁術一破,他遭反噬了,昏睡不醒。侯爺,他活不長了,這是他的孽障,是他母親給他帶來的災禍。”景小四冷笑道:“對了,那女人其實最明白她兒子是發生了何事的,她請的,是大夫嗎?抑或是替她施術的人,還是姘頭?”
“住口,你閉嘴!”長安侯騰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景小四沒有半點退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裡全是譏誚,還有失望。
長安侯驚怒交加,腦海卻是湧現起牛氏的話,說兒子中了魘鎮,她還請了金華觀所謂的兒子的道家師父前來,作法時又讓自己避開了,他們在那屋子,到底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越是想,越是覺得心驚,長安侯看景小四呼吸困難,一把甩開他。
景小四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笑:“侯爺可知景晁真正的生辰八字?”他說了一個生辰八字,道:“這才是他真正的八字哦。”
長安侯的臉沉得滴水,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迅速生根發芽。
馬車已然在侯府停下,景小四下了車,扭頭道:“你可知,我娘死時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她後悔在初見你的那個冬日,把你從那條雪坑裡撈起來了,我竟是半點都不怪她。”
長安侯渾身一僵。
景小四往府門走去,牛氏正帶著人在那等著,看到他,上前一步,勾起了笑:“廉兒,你總算是回來了。”
景小四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是啊,我回來了,是不是很可惜?”
牛氏笑臉一僵,縮在袖子裡的手攥緊了拳頭。
景小四湊近她,冷笑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越是緊握著東西,拚儘心機也留不住,是不是挺可笑的?”
牛氏瞳孔一縮。
景小四越過她往前走去,聲音如毒蛇一樣鑽入她的耳膜。
“景晁有今日,都是你給他帶來的孽障,牛氏,這是你親手殺子。”
牛氏腿一軟,險些栽倒,一張臉蒼白不已。
她被丫鬟攙扶著,察覺到有一道的視線看過來,不禁看過去,長安侯正目光深沉地看著她,渾身肅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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