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出,幻象起,秦流西卻是滿臉從容地入了幻象當中,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眼前的一切。
周縣的桃源村姓張,白壬亭是唯一的外姓人,和寡母逃難至此落地生根,他生得俊,又會讀書,謙虛有禮,村內不少媳婦小姑娘都喜歡看他,從十五歲起,就有不少媒婆上門說親,可都被白母拒絕了,隻一心憑著出色的繡活供白壬亭讀書。
在白壬亭二十歲時,白母為他聘了隔壁村一個秀才家的孤女江氏為妻,兩口之家變三口之家,夫妻恩愛,婆媳融洽,一家人有商有量,日子越過越有奔頭,比起村裡總是免不了吵吵鬨鬨的莊戶人家,白家就像一股清流,寧靜而美好。
而人的惡意生出是沒有半點征兆的,人人都在泥潭裡掙紮,憑什麼你在泥潭上方乾乾淨淨的看著他們掙紮呢?
一起在泥潭掙紮才是好的。
不知是誰開始的,村民開始孤立白家人,更視他們為外姓人,一致排外,還能傳出不好聽的話來。
為了避免流言,年輕的媳婦和婆婆沒有什麼事便不出門,若出門,必二人同行,絕不讓人找到空子說出更不堪的謠言。
白母的繡活極其出色,她想著村子裡住不下去,就搬到鎮上去,為了租好房,她接下了一件大活,繡觀音菩薩像,而這件活是繡坊準備送給某個官員家的老夫人作壽禮的。
白母日以繼夜的繡觀音像,也不知是誠心還有福報,兒媳此時也懷了孕,在三個月時更是診出為雙生子,一家三口將變五口,白家人更為的幸福。
觀音菩薩像繡了六個月,菩薩栩栩如生,手持玉瓶,慈目含笑,卻正好被村長婆娘來收租時瞧見了。
貪念,如魔滋生。
而村長家的兒子張來金恰好也在城中衝撞了貴人,要賠一大筆銀子。
村長家是有些田地,也比彆家富裕些,但上百兩的銀子也不是說拿就能拿出來的,乍從老娘口中得知白家那栩栩如生的觀音像,張來金就紅了眼。
人性之惡,沒有下限。
在一個夜晚,張來金和村長打著燈來到了白家,試圖讓他們交出那觀音像,條件是他們住的房子宅基地都給他們,並讓他們也入了祠堂族譜。
白家自然不肯。
他們本就姓白,入張家祠堂宗族於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處,更彆說,他們都打算搬到鎮子上了。
白壬亭更有打算,自己的學問也已經很紮實,考個秀才功名不成問題,便婉言拒絕了,並說一家人會搬到鎮上去。
這豈不是到嘴的鴨子要飛了?
張來金惡從心生,順手就抄起院子的榔頭敲碎了白壬亭的頭,這一幕被白母看見,惡手又伸向了白母。
白母和白壬亭母子二人就這樣頭骨儘碎,倒在了張來金的手下。
至於江氏,聽到動靜,挺著大肚子出來看,尖叫出聲。
一不做二不休,跟在她身後的村長生怕她引來人,一手繞到她前麵勒住了她的脖子,另一手使勁捂住了她的嘴,把人給生生勒死了。
一家幾口,一夜死在了惡念之下,無一生還。
而父子倆殺人後,迅速找出那幅觀音像,以及所有的錢財,再把屍體搬回房間,打算放火掩蓋殺人的痕跡。
然而,惡人的惡不會有底線,江氏生得婉約,姿容姣好,張來金把她搬到床上時,一時起了邪惡的欲念,竟是解了褲帶發泄了一通,這就罷了,他還不忘招呼自家老爹也來一次,趁人還熱乎著。
秦流西看到這裡,眼神如淬了冰刀,雙拳捏得咯咯作響。
她又看向被玄青子扮演的‘白壬亭’,他其實還有一口氣,可正是這口氣吊著,讓他親眼看到妻子死後仍被兩個畜生欺辱,睚眥欲裂,心若刀絞。
而被扮演江氏的姚菲菲更慘,她在內心尖叫,驚恐,憤怒,卻一切都無補於事。
不知他們此後,還會不會覺得,凡是鬼祟害人,當誅?
白壬亭死不瞑目,一口怨氣積壓著衝天而起,不甘狂吼,這樣恨到極致的怨氣,讓他的魂魄留在了那個火光衝天的小院。
大火掩蓋了一切殺人行為,焚燒他們的肉體和靈魂,偏偏他們的住處略偏,村民趕過來的時候,火勢大得早已衝天,火舌如蛇卷向所有人,無一人敢上前撲救,隻能歎一聲惋惜和造孽。
玄青子和姚菲菲痛苦地滿地打滾。
白家人頭七,早已怨氣大盛的白壬亭衝出了小院,來到了村長家,以殺還殺,五命還五命。
玄青子和姚菲菲已經完全代入了其中,在他們拿著劍看似刺向仇人之時,其實那劍反手抵在了自己的腹部,就要送進去。
再無視,他們就得死了。
秦流西上前,握住了兩人的手:“夠了。”
“連你也想阻止我?”白霧中,一個清潤卻帶著滔天怨恨的聲音響起。
秦流西:“五命還五命,你大仇已報,他們卻無害你家人。”
白壬亭尖利笑起來,說道:“雖無害,可他們想阻我複仇,助紂為虐。你們這些天師,自詡正道,不問是非黑白,鬼天生就是壞的?不過他們卻教會了我一個道理,便是做個好人卻不得好報,不如為惡。”
“你若作惡,那便所有天師得而誅之,因為你的因果已在張家人身死魂消時全然了結。”秦流西聲音涼薄:“旁的生人死鬼,與你無冤無仇,不該成為你泄憤的無辜犧牲者。”
白壬亭沉默了一會,聲音忽然拔高:“若我不願呢?”
秦流西也沉默了一下,道:“那你就是妨礙我歸家,我會不痛快的。我不痛快,誰都彆想痛快!”
白壬亭:“……”
秦流西拿出一張符,一甩,符籙自燃,她雙手結印,口念法訣:“破!”
白霧一散,幻境也破開,露出真實的畫麵。
他們全在義莊之內,玄青子從幻象出來,打量一番,尤其在看到劍反握,臉色都變了,再想到幻象,後退幾步。
姚菲菲則是一直在尖叫,喊著彆碰我,滾的話。
“閉嘴!”秦流西一道符拍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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