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經過了一夜一天的航行,到了十三日的傍晚,他們終於抵達了小淩河河口先遣營原來的駐地。
結果,到了這個河口南麵的沙洲上以後,他們見到袁進,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就一下子讓方光琛欣喜若狂。
他的父親方一藻之所以臨危受命來到遼東,就是因為韃子在派軍入侵關內的同時,派了大軍圍困鬆錦等地。
現在,他的父親到寧遠城任職才不過兩個月,鬆錦之圍就解了,而且錦州、鬆山、杏山和塔山,這些被韃子圍困的城池,沒有一座丟失或者被攻破。
對比一下關內戰場上的丟城失地,甚至宗室親王失陷被戮,這一回遼東戰場的表現,可算是天大的功勞了!
而這一切,似乎都與他的父親方一藻力主起複並帶來遼東的楊振有關!
所以,前後間隔的時間雖然十分短暫,不過才幾天功夫,但是方光琛現在對楊振的看法已經截然不同了。
本來對楊振並不是十分熟絡的他,下了船之後第一個跟楊振打招呼,話語裡還透著一股子自己人的親熱勁兒。
且說楊振聽了方光琛的話,看他跟自己一點不見外,當下也立刻陪著笑說道“金副總兵和卑職,一聽說巡撫大人從寧遠派來了特使,就知道特使大人和方公子必定一心為公、不避險阻,很可能今夜就要入城!所以金副總兵和卑職,就連夜趕來此處等候了!——卑職見過張大人!見過方公子!”
楊振說完了這些,連忙閃身讓開,把金國鳳讓到了自己的身前,對著下了船來到自己跟前的張鬥和方光琛,極其隆重地介紹道
“張大人!方公子!這位將軍,就是帶領三千兵馬力敵韃子數萬大軍圍攻,堅守鬆山小城兩個月而不失的鬆山副總兵金國鳳金副總兵!”
楊振說出的這番話,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楊振身上的張鬥和方光琛,立刻一起將目光轉移到了金國鳳的身上。
到了這個時候,金國鳳也抓住時機,對著張鬥抱拳躬身行了一禮,說道“楊振兄弟太過譽了!能夠打退韃子,守住鬆山,是鬆山全城將士的功勞!也是楊兄弟寧遠先遣營將士拚死相救的結果!——張大人!方公子!職部正是鬆山副總兵金國鳳!”
金國鳳說完這話,又對著張鬥身旁一直盯著他看的方光琛微微躬身,作了一揖。
方光琛沒有朝廷官職在身,金國鳳能以鬆山副總兵的職銜朝他躬身作揖,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
不過,方才金國鳳謙讓退敵之功的話語之中,隻提及了鬆山守城將士,提及了寧遠先遣營將士,卻沒有提及方一藻這個坐鎮寧遠、在後方運籌帷幄的遼東巡撫,卻讓方光琛的心裡有點不喜。
此時再看金國鳳把自己與張鬥區彆對待,他的心裡就不高興了,覺得對方看低了自己,那就是看低了自己的巡撫父親。
因著楊振的介紹,方光琛心裡剛剛升起的一個念頭,立刻就消散於無形之中了。
楊振和金國鳳一行,接上了寧遠來的特使分巡道張鬥和方光琛之後,夜色已經深了,眾人相互見了禮,簡單引薦了幾個親信隨從,就請張鬥和方光琛及其隨員換乘了馬匹,快速返回鬆山城去了。
一行人一路無話。
到了鬆山出城的南門,金國鳳放緩了馬速,一邊引領著眾人魚貫入城,一邊向特使分巡道張鬥介紹兩個月來鬆山守城作戰的情況,而方光琛則故意與楊振走到了一起。
一行人打馬穿過南城廢墟一樣的街道,來到了保存還算完好的鐘鼓樓下。
這個時候,金國鳳作為鬆山的主將,邀請張鬥和方光琛到鬆山副總兵衙署即“總兵府”住宿,張鬥欣然答應。
可是,此時對於金國鳳已經有點心生芥蒂的方光琛,卻表示自己要到楊振的先遣營駐地住宿。
金國鳳和張鬥兩人聽了,雖然都有點驚訝,但是他們也都沒有多說什麼。
金國鳳待人接物、為人處世不卑不亢,談起鬆山守城戰既不居功自傲,麵對寧遠特使遼東分巡道也不卑躬屈膝。
他這個公事公辦、剛正不阿的做派,倒是很對張鬥的古怪脾氣。
兩個人在馬上一路交談,竟是句句投機,頗有一點一見如故的樣子。
至於方光琛,本身並沒有什麼朝廷的職務,跟著遼東分巡道張鬥來到軍前考功,也的確有點名不正言不順,不去鬆山副總兵衙署居住,也有道理。
就這樣,一行人迅速分做了兩隊,人多的金國鳳一路繼續往北,前往總兵府;人少的楊振一路,轉而往東行去,前往城隍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