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赫然正是方光琛。
從鬆山到寧遠,陸地上早有驛道相連,兩地之間的驛道,不過一百二十裡左右,快馬兩三個時辰就到了。
方光琛清早天剛亮就出發,在張臣等人的護送下一路順利,到了中午時分就緊趕慢趕進了寧遠城。
並且一回來,就把韃子撤軍的大好消息報告給了自己的父親方一藻,同時也把自己與楊振已經達成一致的那些想法,一並彙報給了方一藻。
方一藻立刻遣人寫了布告,張貼在巡撫衙署大門外的牆壁上,向寧遠全程軍民宣告了滿清韃子撤軍、鬆山之圍已解的喜訊。
與此同時,連忙寫就了報捷與請功的奏章,派了人去請來邱民仰和袁樞,與他們商量如何向朝廷報功,如何獎勵有功之人的事情。
於是就有了方才的場麵。
且說方光琛從屏風後走出來,來到方一藻的身邊,順手拿起方才邱民仰和袁樞聯署的奏章本子,看了起來。
結果他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頓時大吃一驚“父親大人!您是不是搞錯了啊?!怎麼您還是要保舉楊振出任寧遠總兵呢?!
“兒子也知道,讓楊振當上寧遠總兵對我們更有利,可是明知道十有八九成不了,又何必非要去爭呢?!”
方光琛看了父親方一藻親筆書寫的保舉楊振的奏章,心中無比訝異,忍不住叫了起來。
之前在鬆山城內,方光琛已經與楊振達成了一致,自己要先捏著鼻子把金國鳳保舉到寧遠總兵的位置上去,然後力助楊振出任鬆山總兵一職。
若是祖大壽、高起潛等人仍然從中阻撓,那麼就退而求其次,讓楊振平級調動,從寧遠副將的位置上,調任到鬆山城內,出任金國鳳現在擔任的鬆山副總兵。
讓守衛鬆山城有功的金國鳳升任寧遠總兵,然後讓救援鬆山城有功的楊振接替金國鳳鬆山副總兵的位置,完全說得過去。
即便高起潛再記恨楊振及其舊部,也不至於連一個平級調動都反對吧?!
而且,從寧遠城方一藻的身邊調到鬆山前線,還是副將出任一路副總兵,任誰看來,也不會認為這是對有功將領的褒獎。
方光琛這個計算了許久的想法,之前也已經給他的父親方一藻稟報過了,當時方一藻也同意了。
所以,此時看到了這個奏章的內容,完全不是之前商量好的對策,心裡的驚訝可想而知。
不過,對於自己兒子的驚訝詢問,遼東巡撫方一藻卻是麵帶微笑,老神自在,端著茶碗喝了一口,品了品,吐出茶沫子,然後緩緩說道
“你總是自以為聰明有頭腦,不將天下讀書人看在眼裡,可是你難道不知道聖人所說——取乎其上得乎其中的道理嗎?!”
說到這裡,方一藻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然後看著自己的兒子繼續說道“子曰——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
“你若隻是想要鬆山總兵,那麼到最後,可能隻是得一個鬆山副總兵!隻有你堅決要求寧遠總兵的位置,而且顯得誌在必得、非得不可,到最後,方能得到鬆山總兵的位置啊!這其中的道理,並不難明白,你且琢磨去吧!”
“可是——”
“沒有可是!”
“萬一——”
“沒有萬一!”
“好吧——父親大人,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