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俞亮泰帶了一隊人,正留守在許官堡的外麵,聽了楊振的傳喚,很快就趕到了現場,再聽了胡長海的介紹,連忙去打量那個仇震海。
“楊總兵!此人,俞某倒是沒有見過!但是仇震泰本人,俞某倒是見過不止一次,此人相貌,倒有幾分形似幾分神似!”
俞亮泰來到現場,仔細看了仇震海以後,回頭衝著楊振行禮,一邊行禮,一邊說了自己的看法。
這個時候,卻聽見仇震海突然說道“俞亮泰!你沒見過我仇震海,可是我仇震海卻見過你!”
仇震海直接喊出俞亮泰的名字,讓在場的楊振、胡長海等人全都吃了一驚,當下心裡對仇震海之前說的話,已經是十分信了七分了。
更驚訝的卻是俞亮泰,隻見他回頭又仔細看了看仇震海,說道“你既然見過我,那麼你就說出一個時間和地方出來,讓我好回想一下!”
“崇禎六年臘月初八,廣鹿島三官廟,我兄長率長山水師部將迎接沈太爺使者過島公乾,招待你們一行人,在三官廟裡留用了臘八粥,仇某當時就在其列!”
仇震海毫不猶豫地說出了一個十分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因為這個時間和地點,至今讓他記憶猶新。
事實上,就是在這次會麵發生之後不久,感受到了威脅的尚可喜搶先動手,在崇禎七年的大年初一,誘捕了仇震泰等人,並且監守自盜,裹挾著廣鹿島、石城島、大小長山島等人馬島民渡海登陸,投降了後金。
仇震海話裡的沈太爺,說的正是時任東江鎮總兵官沈世魁。
崇禎六年,黃龍在旅順口殉國,身在皮島的沈世魁如願以償,接任了東江鎮總兵,而尚可喜與沈世魁之間素有仇怨,並且積怨難消,甚至一度到了非致對方於死地才甘心的地步。
沈世魁意外接任東江鎮總兵,讓他的對頭尚可喜既非常不滿,又心生恐懼。
當然了,當時已經如願接任東江鎮總兵官的沈世魁,是不是真的想要乾掉尚可喜,已經沒人能說得清楚了。
但是,沈世魁十分不合時宜地派了人,瞞著尚可喜,與時任尚可喜副手之一的仇震泰接觸,卻讓尚可喜極為害怕,於是乾脆就來了一招先下手為強。
且說仇震海此話一出,包括楊振在內的眾人,都有點目瞪口呆了,大家看著俞亮泰,等他說話。
“沒錯!崇禎六年,臘月初八,我的確是在廣鹿島三官廟吃過臘八粥!——這一轉眼都過去六年了,沒成想,今日在這個許官堡裡,竟還能遇見一位故人!”
俞亮泰的這個話一說出來,大家就都知道,仇震海自報的身份和說出的話已經可信了。
不過,此時俞亮泰的臉色並未有一絲一毫的得遇故人之喜,相反,他緊盯著仇震海,接著問道
“當年往事,如今不提也罷!你且說說,你兄長俞震泰眼下身在何處?!可是跟了尚可喜,一同降了東虜,接受了東虜的官職,剃頭留辮,做了令人不齒的漢奸二韃子?!”
對於這個問題,楊振也很關心,聽見俞亮泰提出來,立刻轉眼盯著仇震海,等待他的回答。
此時,隻見一直梗著脖子不願低頭的仇震海,聽了俞亮泰的問話,卻是歎了口氣,低下了一直高昂著的頭,片刻之後,又抬頭說道
“我威海衛仇氏一族,享有世祿在身,二百多年忠義傳家,最恨貳臣!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不低頭,此身即死,再無反正全忠之日!
“我兄長前年上,在海州抑鬱而死,死而不能瞑目,就是為此!我兄長死後,仇某包羞忍辱,以待將來,直到今日!”
說到這裡,仇震海看著楊振大聲說道“今日在此,仇某若以兵敗論死,那是仇某命裡該死!若是與許爾顯許爾晟同列,以漢奸論死,則仇某甚冤屈也!
“仇某雖然不得已而剃發結辮,但是天日昭昭啊,天日昭昭,仇某此心仍是一顆漢家兒郎的赤膽忠心啊!”
聽見仇震海把話說到這裡,楊振當即做出了決斷。
雖然他仍然無法確定仇震海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但是他決定給他一次機會,一個人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起碼他就不是一個渾人。
況且這個仇震海,既是威海衛的海防衛所出身,又長年奔波海上,懂水師,懂海戰,算得上是比較難得的一個水師將領,自己手底下也比較緊缺這樣的人。
因此,這一回,等到仇震海說完了話,楊振不再猶豫,徑直從身邊麻克清的手裡取過“一塊鐵”,也就是那把戰斧,咣當一下,扔在了仇震海的麵前,然後衝著張國淦說道
“給他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