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新命記!
張若麒突然把話說到了這裡,在座的人,站著的人,很快都把目光轉移到了祖大壽的身上。
朝廷財賦艱難,糧餉有限,但是遼東不論在什麼時候,都仍舊處在優先供應的地位。
九邊重鎮裡的任何一鎮,也沒有遼東鎮這樣的地位,專門開辟一項遼餉來解決它一鎮的糧餉問題。
可是遼餉征收了那麼多年,山海關外的遼東軍,卻隻是固守城池,坐等著滿韃子大軍來攻,從來沒有主動過了大淩河,往滿韃子那邊發動進攻。
這個事情,彆人不敢提,也不敢問,但是有點愣頭青的兵部職方司主事張若麒,卻是當著祖大壽本人的麵兒,把這個問題揭了開來。
此時的楊振,其實心裡也很想知道,總鎮遼東多年卻毫無寸進的祖大壽對於這個問題究竟會如何作答。
兩世為人的他,也實在是弄不明白,在鎮守遼東特彆是坐鎮錦州城的這些年裡,祖大壽究竟乾了些什麼事情。
若說他與黃台吉那邊達成了默契,他不過大淩河往北,滿奴也不過大淩河往南,那麼距離錦州城不算太遠的義州城,可是在大淩河的南岸呢,義州城位置那麼重要,為什麼祖大壽就不去派人駐守呢?
這一點,的確叫兩世為人的楊振百思不得其解,你要降滿清,你就大大方方舉城降了得了。
到時候,大明朝棄守遼左,直接退回山海關去,也免得叫崇禎皇帝再千辛萬苦去籌措遼餉,弄得天下大亂了。
可是他祖大壽卻偏不,一方麵既不肯痛痛快快地投降滿清,另一方麵卻又占著茅坑不拉屎,在其位不謀其政,不肯為大明朝效死力。
就是這個不磊落,不爽利的做法,叫楊振的心裡對他非常鄙夷。
此刻,楊振站在方一藻的身後,仔細打量著須發花白的祖大壽,良久之後,就見祖大壽先是歎了口氣,然後張口說道
“關外敵強我弱,滿奴兵強馬壯,敵隔大淩河不來攻我,於我遼東數城官軍而言,已是萬幸,我又哪有餘力過河攻敵呢?!朝廷諸公若是催促,本鎮也隻能徒喚奈何奈何了!”
聽見祖大壽如此回答,張若麒一下子愣在了當場,他完全沒有料到祖大壽會答複給他這麼一句毫無誌氣抱負的話,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坐在張若麒一邊的司禮監太監楊朝進,這個時候突然拱手衝天,開口說道“聖天子為平遼東憂心如焚,年輸遼東糧餉兩百萬,難道就換來大帥一句奈何奈何麼?!”
楊朝進此時臉色陰沉如水,這番話簡直是咬牙切齒一般說出來的,說完話,陰冷的目光死盯著祖大壽,等他繼續回答。
室內原本和煦的氣氛,也刹那間煙消雲散了,整個總兵府的二堂東廳裡,一下子如同冰窖一樣陰冷。
隻是祖大壽聽了楊朝進的質問,並不說話,而其他人也都不敢說話,就這樣,大家你瞪著我,我瞪著你,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又是良久過後,楊振想著沉默終究不是事兒,想要出麵打個圓場,卻突然看見祖大壽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緊接著一躬身,將自己的紅纓兜鏊鳳翅盔往前一遞,說道
“當朝諸公若相催,本鎮情願解甲歸田以讓賢,請欽差回稟天子,另請高明!”
“你——你——哼!”
祖大壽突如其來的這番作為,直令楊朝進一時氣結,然而他的心裡雖然怒火萬丈,卻又不敢發作出來。
彆看崇禎皇帝不敢拿眼前的祖大壽怎麼樣,可是對於太監和文官來說,那是動輒就要殺人的。
自己憂國憂君不要緊,可要是真惹惱了眼前這個祖大帥,那麼將來自己回到京師,可不是祖大壽倒黴,而是他楊朝進倒黴了。
楊朝進雖然氣不打一處來,可是想來想去,還是收回了指著祖大壽的手指,也硬是咽下了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臟話,隻哼了一聲了事。
這個時候,一直沒說話的遼東巡撫方一藻站了起來,上前幾步,從祖大壽的手裡接過了那頂鐵盔,說道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大帥遼東柱石,國家乾城,豈可輕言什麼解甲讓賢之類的話呢?!這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嘛?!請大帥快快收回此話!”
遼東巡撫方一藻畢竟來了遼東幾個月了,對祖大壽的認識,對遼東鎮各部人馬的認識,已經比較深入了。
他已經知道,就遼東眼下的局麵,就算是祖大壽真的願意解甲歸田,真心實意地退位讓賢,也不可能有彆的將領能夠掌控住遼東軍的各路人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