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他的所有這些想法,在內憂外患越來越嚴重的大明朝的朝堂上,卻注定得不到應有的重視。
崇禎十二年的大明朝,內憂外患一個比一個嚴重,頭年冬入寇關內的東虜大軍剛剛撤離北直隸和山東地區,之前歸順受撫的張獻忠、羅汝才、惠登相等流寇頭子降而複叛,大鬨中原、湖廣地區,致使京師與江南幾乎斷絕了聯係,也讓大明朝廷的財政困難更加嚴重。
崇禎皇帝顧得了北方,顧不上南方,抽調了軍隊應對東虜,就沒有辦法一鼓作氣撲滅流寇,就這樣不得不兩線開戰,來回折騰,最後折騰得整個大明朝,也有包括他自己筋疲力儘。
如果過他在年初的時候不抽調洪承疇、孫傳庭兩路人馬北上京師,那麼這兩路人馬差不多可以把中原、湖廣一帶的流賊剿滅七七八八,接下來就好辦了。
哪怕他留下一路人馬在中原地區坐鎮,那些走投無路不得已受撫的流寇頭子們,也絕不敢貿貿然降而複叛,重新造反。
當然了,如果那些流寇頭子們再次造反之後,他要是下決心把洪承疇和孫傳庭兩個人裡邊的任何一個派回去,收攏各路敗兵去鎮壓,那也行。
然而可惜的是,崇禎皇帝既沒有派洪承疇去,也沒有派孫傳庭去,而是派了他最信任的一個輔臣,最能誇誇其談吹牛皮的內閣大學士楊嗣昌。
楊嗣昌去了湖廣地區,口氣很大,魄力貌似也很足,一邊南下,一邊給崇禎皇帝不斷上書,準備要畢其功於一役,把所有流寇一網打儘。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低估了流寇的實力,被各路流寇牽著鼻子滿天下跑,耗費了朝廷無數錢糧,卻沒有取得任何大的戰果。
當然,此時此刻,距離楊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麵張網龐大戰略的失敗,還有兩年的時間。
眼前的崇禎皇帝還不知道,他辛辛苦苦從大明朝的老百姓手裡摳出來的糧餉,最後會被這個楊嗣昌再一次打了水漂。
而且他也更不可能知道,他辛辛苦苦費儘心機從天下各地抽調起來剿滅流寇的兵馬,也會被他最信任的楊嗣昌給一支一支地全部斷送掉。
他什麼都想要,但是最終卻什麼也沒有得到。
但是此時此刻,雖然大明天下的形勢已經十分糟糕,可是楊振帶給崇禎皇帝的這場敵後大捷,卻仍舊給了他無儘的想象。
本來對遼東戰局已經有點絕望了的崇禎皇帝,重新又煥發出了無窮的鬥誌,心裡曾經出現過的與滿奴議和的想法再一次消散不見了,並且重新考慮起了祖大壽所部遼東軍的角色。
如果楊振的征東先遣營僅憑著那麼一點人馬,就敢出擊東虜敵後,打得滿奴後方措手不及,那麼祖大壽所部餉額四萬多,而且兵強馬壯,為什麼就不能主動出擊,與東虜死戰一場呢?!
如果是楊振虛報了戰果斬獲,可是那實打實的,運到了大明門外的三千六百七十八顆留著金錢鼠尾的滿奴首級,卻又做不得假!
崇禎皇帝沒有親自去看,但他知道假不了,因為王承恩去看了,陳新甲也去看了,王德化也去看了。
對現在他身邊這幾個得用的人,崇禎皇帝還是十分信任的。
所以,崇禎皇帝思來想去,就是覺得並不是滿奴太能打,而是自己手下的文武百官們太膿包,尤其是缺少了一心報效朝廷的決心。
他希望全天下的武將都能像楊振那樣,領著幾百人就能解圍鬆山,領著幾百人就敢深入東虜敵後,把他的敵人們攪得天翻地覆,殺得片甲不留。
楊振出擊敵後,帶給了大明朝一場久違的勝利,讓崇禎皇帝在京師紫禁城裡十分難得地高興了好幾天,同時也給楊振自己以及征東先遣營帶來了新的機遇。
崇禎皇帝擔心自己給征東營增派監軍內臣的旨意,會像陳新甲、張若麒這些文官說的那樣,打擊了楊振忠勇勤勉、積極報效的進取之心。
所以那日事後,他不僅一而再再而三地找預定派遣的監軍內臣楊朝進談話,告誡他決不許乾涉楊振的指揮,而且十分難得地親自抽空過問了督府和神機營武備庫為征東先遣營調撥軍械物資的事務。
並且一再口諭總領五軍都督府和京營戎政的成國公朱純臣,叫他認真配合新任兵部職方司員外郎張若麒和新任征東營監軍內臣楊朝進兩個揀選火器。
當然了,大明京師裡圍繞楊振所發生的這一切,楊振本人已經無暇考慮了。
就在離開鬆山城的第三天傍晚時分,楊振帶領麾下人馬,在夕陽晚霞的餘暉之下,策馬渡過了水深處尚不及馬腹的大淩河上遊一片淺灘,風塵仆仆地,朝著幾裡地外的三座塔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