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管我如何得知,你隻說是也不是?”
楊振一句緊接著一句的詢問,終於將於樂吾這個身材高大儀表堂堂的威武漢子,問得說不出話來,默默無語片刻,或許是他想到了崇禎二年陣亡的父親,當下虎目含著淚,聲音哽咽著說道
“於七不孝,當時身在跟前,卻不能以身救父,反倒令父親大人為了救下我這個新中的武舉,慘死在東虜馬蹄之下,死無全屍。於七不孝啊!”
說到這裡,於樂吾一時思及當年情景,再也挺不住心中傷痛,突然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衝著京師所在的西南方向嚎啕大哭起來。
這個突如其來的情況,簡直出乎在場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包括與於樂吾同行了一路,相處了兩個多月的楊占鼇、嚴省三、郭小武三人,都完全驚呆了。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連他們都不知的這些事情,楊振自己在鬆山城裡,從來沒有去過登萊,卻又是得知這些事情的呢?
眾人一會兒看看穩如泰山的楊振,一會兒又看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登州豪強武舉人於樂吾,一時間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其實,楊振確定了眼前這個於樂吾就是曆史上在登州府起兵抗清的於七之後,對於這個於七,他所了解的東西還有一些。
比如說,這個於七與戚繼光的關係。
戚繼光是楊振最崇拜的明朝武將、民族英雄之一,而他之所以對曆史上的於七記憶尤深,除了於七散儘家財起兵抗清的義舉之外,就是這個於七與戚繼光的關係了。
傳說於七的母親戚氏,出身於登州衛戚家,而且是戚繼光戚大帥的女兒,大名鼎鼎的戚繼光戚大帥,乃是於七於樂吾的外祖父。
當然,對於這個幾百年後的傳說,楊振並不確定其真偽,又見於樂吾思及其父身死,已是嚎啕大哭不已,當下也不便於再直接詢問了。
且說於樂吾嚎啕了一會兒,漸漸收住了哭聲,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對楊振說道“家父當年勤王死難之事,除了於家近親以外,原以為已無人得知,當年登州府曾為家父報請追恤,因無旁證,終究作罷。萬料不到,都督竟然一清二楚。
“家父當年為國死難之事,今日能得都督為證,於七感激不儘,日後若得都督之口,更為天下人所知,那麼家父在天之靈,想來也必能得以瞑目了。請都督受於七一拜!”
於樂吾說到這裡,就地轉身,衝著楊振,大禮參拜起來。
楊振沒有料到於樂吾會這麼做,當下連忙彎腰,攙住了他,並對他說道“使不得,使不得!令尊勤王赴難,身為國死,重於泰山,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不止今時今日該當為世人所銘記,就是千百年之後,也定能為後人所稱頌!”
說到了這裡,楊振低頭看著再一次虎目含淚哽咽抽泣的於樂吾,鄭重地對他說道“從此之後,你跟著我,但能立下功勳,我楊振必叫令尊當年勤王赴難之事跡,聞達於聖天子之耳,追恤封贈,永載史冊!”
“若得如此,於七死而無憾!”
於樂吾或者說於七,之所以踴躍應募,前來鬆錦前線,他的心願,他的目的,並不複雜,其實就是為了能夠有機會軍前立功,讓自己父親當年不被承認的事跡有機會大白於天下。
這個深藏於心中無法對人訴說的隱秘,此時竟然被素未謀麵的楊振所戳破,同時還向他做出了鄭重的承諾。
一時之間,他隻覺得,眼前這個沒見過麵的年輕都督,竟然就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知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自己的心底裡。
這個完全出乎意料的情況,讓初來乍到的登州府豪強武舉人於七,徹底拜服在了楊振的麵前。
當然,眼前這個情況,也是楊振所始料未及的,他也沒有想到,楊占鼇他們去了一趟登萊募兵,居然能把幾年後散儘家財募兵抗清的於七給他帶回來。
有了於七這個收獲之後,楊振對於楊占鼇他們這次去關裡募兵,已經很滿意了,但是讓他沒有料到的是,嚴省三接下來介紹的三個人裡,竟然又有兩個漢子讓他隱約覺得,他們可能就是數年之後,分彆在山東、河北地區,占山為王,聚眾抗清的另外幾個綠林好漢。
其中一個壯漢名叫王俊,自稱山東費縣人氏,因家鄉連年乾旱,人相食,民不聊生,便隨鄉人逃荒至登州,以碼頭扛活為生。
楊占鼇等人初到登州府,拿著欽命楊振編練征東先遣營的聖旨拜訪了登州地方官,然後招兵布告一貼,第一個前來應募的,就是這個王俊。
隨後,楊占便鼇順藤摸瓜,就讓這個王俊牽線搭橋,把那些與他同在登州碼頭上扛活謀生的船工、槳手、苦力,還有他那些鄉裡鄉親的災民青壯將近二百多人,招募到了自己的手下。
接下來,楊占鼇又以這些人為基本班底,讓他們呼朋喚友,招募同鄉,很快就在登州城內征集到了六百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