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韃子即便占領了城外的壕溝,也沒有用。
有了可以曲射的衝天炮之後,先遣營的炮隊不僅可以從城內將可以炸裂的開花彈打到城外接近城牆的地方,而且還可以把開花彈,直接打進城外的壕溝裡。
衝天炮射程雖然不遠,但它特有高拋彈道的曲射能力,卻是紅夷大炮、大將軍炮、佛郎機炮全都沒有的一個優勢。
與此同時,配上威力倍增的萬人敵和飛將軍,以及大量的火槍手、擲彈手,鬆山城雖小,卻絕對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如果滿韃子隻是圍而不攻,隻是坐等著城中糧食耗儘而自亂,那麼楊振多多少少還會有一些擔心。
畢竟鬆山城小,裡麵並沒有太多的存糧,若是被敵人重兵圍困個月,城中糧草肯定會麵臨短缺的壓力,到時候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楊振也難以預料。
但若是滿韃子依仗著自己擁有重炮且兵強馬壯,對鬆山城采取強攻硬取的打法,那反而正中楊振的下懷。
楊振正想著,就聽見夏成德在沉吟了片刻以後說道“先前曾有大批滿韃子騎兵繞城南下,若以卑職之推算,他們九成九乃是接應滿韃子肅親王豪格去了。一旦豪格率軍返回韃子鬆錦大營,攻城很快就會開始。如無意外,很可能就是明日上午。”
楊振聽夏成德說完這些話,就去看隨行的鬆山監軍楊朝進、總兵府諮議方光琛以及協理營務處總辦副將張得貴,而他們每個人都是麵色凝重,點頭不語,顯然十分認可夏成德的判斷。
“實話跟諸位說吧,我並不擔心滿韃子前來攻城,反倒擔心他們隻是屯兵城下,卻遲遲不來攻城。”
楊振笑嗬嗬地說出來的這個話,令在場眾人一時有些驚訝,然而更令他們驚訝的卻還在後麵。
隻見楊振站在城頭上朝西張望了片刻,突然回頭,對鬆山監軍內臣楊朝進笑著說道“楊公公,還要勞煩你手下的弟兄一趟,去把上午交給督理軍法處監押的那個鑲白旗漢軍甲喇章京佟國蔭提來,砍下他的雙手,就從這個西門,放他活著出城。”
“都督是說,放他出城?!”
楊朝進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一下,隨即看著楊振,驚訝地反問了一句。
“沒錯,就是放他出城!”
聽見楊朝進有疑問,楊振隨後斬釘截鐵地補充了一句。
一時之間,一旁的夏成德、張得貴,也都是滿臉驚訝,不知道楊振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唯有已經猜到了楊振意圖的方光琛手裡拿著折扇輕搖,微笑不語。
楊振的各種作為,每每出人意料,但是細想一想,每一步裡麵都包含了許多算計。
包括這次離城遊擊,沒帶方光琛前去,事後方光琛也想到了其中可能的原因。
但是方光琛並沒有因此感到多少不快,反倒是對楊振的思慮之深欣賞不已。
這一次,楊振帶著滿韃子十王爺多鐸等幾個主要的俘虜回到鬆山城中,行事已然有些反常,叫他心生疑竇,今日再聽楊振這麼一說,方光琛心下恍然,已經知道楊振想要做什麼了。
“以在下之見,都督怕是在擔心豪格身邊有明白人,擔心滿韃子攻我鬆山之意誌不夠堅決。如今放了一個佟國蔭出去,滿韃子想不來都不成了!”
方光琛這麼一說,眾人隨即明白過來了。
——敢情楊振這是在擔心滿韃子進攻鬆山不夠猛烈,這是在往火上澆油啊!
想到這一點,張得貴已經若有所悟了,而楊朝進,則由原來滿臉的驚訝疑惑,變成了滿臉的愕然不解。
這些年來,他所見過聽過的明軍官將,向來隻有拈輕怕重,避重就輕的,向來隻有畏敵如虎,千方百計避戰畏戰的,哪裡見過楊振這種不僅不畏戰,而且還怕滿韃子進攻不夠猛烈的?
楊朝進正愕然不知該如何答對,就聽見一邊的夏成德同樣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楊振,有點結巴地說道
“這,這,這,都督,你這麼做,豈不是明擺著要引火燒身麼?!”
“敵人來攻,若是我們守不住,那自是引火燒身,智者所不為。可若是我們有把握守得住,那就不是我們引火燒身,而是滿韃子飛蛾撲火了!”
楊振看了看方光琛,知他已經猜到自己的意圖,當下也不隱瞞,接著對楊朝進、夏成德他們說道
“鬆山城工事完備,城防堅固,眼下又難得糧草不缺,彈藥充足,滿韃子不來則已,來了,就定叫他們在鬆山城下碰個頭破血流,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