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看了他一會兒,見他臉色變幻,卻始終欲言又止,便也不再追問這個問題,而是接著問道
“我知道你顧慮的是什麼。然而你所顧慮的,也正是我想解決的。我率軍前來,不是為說降沈氏部眾,而是為了拯救你沈氏部眾!
“不管你在滿韃子那邊的叔父沈誌祥承認不承認你們沈家與我楊某人的親戚關係,這個關係都是存在著的。
“你叔父承認不承認這個關係,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黃台吉,還有滿韃子的八旗顯貴們,他們承認不承認。”
說到這裡,楊振嗬嗬一笑,看著臉色變幻不定的沈永忠,接著對他說道“黃台吉既然能想到派你入城,來勸降我,說明了什麼?說明在黃台吉的眼中,在滿韃子八旗顯貴們的眼中,他們不僅知道你們沈家與我的這層關係,而且十分看中你們沈家與我的這層關係啊!”
楊振說完這些話,便停頓了下來,隻目不轉睛地看著沈永忠。
楊振他雖然沒有進一步把話挑明,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其實已經十分明確了。
沈家與楊振的這層關係,既然在黃台吉的心裡掛了號,那麼在眼前的形勢之下,沈家在滿韃子那邊還會被信任嗎,還會有前途嗎?
楊振這些話,也讓沈永忠想起了祖澤潤的嘴臉,想起了他們沈家渡海歸降黃台吉之後的遭遇,原本搖擺不定的心思又開始向另一邊傾斜了。
沈永忠一直在擔心的是,一旦他自己亮明態度,投降了楊振,那麼他留在滿韃子那邊的三親六故沈氏族人該怎麼辦。
一般的三親六故沈氏族人,受到排擠,受到打壓,甚至被治罪,也就罷了,可是他至親的家人怎麼辦呢?
到了這個時候,沈永忠當然早就已經知道黃台吉從鬆山城外突然撤軍的事情了。
與此同時,他也已經從鬆山城內歡慶勝利的將士嘴中,知道了正紅旗城東大營被破,以及和碩禮親王代善在娘娘宮被炸身亡的消息。
對於和碩禮親王代善被炸身亡,沈永忠並不懷疑,因為黃台吉的突然撤軍,讓他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釋了。
當然了,這一次大清兵在攻打鬆山城時的損失之慘重,當時身在鬆山城中的沈永忠,也比城外的黃台吉及其大臣們更加清楚。
同時,楊振麾下鬆山官軍反擊大清兵馬步軍衝城時使用的火器之犀利,戰法之狠辣,也讓他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
鬆山官軍反擊大清兵衝城時使用的火器,既他感到陌生,感到恐懼,又讓他在內心深處忍不住羨慕,忍不住嫉妒。
若是當年他們在皮島上駐屯的時候,東江軍中能有這樣源源不斷的犀利火器,那麼皮島便決不會淪陷了。
再說自己已經這樣了,而楊振又有統軍萬人獨當一麵擊退大清國十萬大軍的本事,接受眼前現實,對自己來說,未嘗不是一個選擇。
沈永忠皺眉低頭,神情陰鬱,一會兒這樣想,一會兒又那樣想,臉色隨著心思,不停地變幻來去。
就在這個時候,楊振突然開口問道“永忠兄弟,你可是已經成家,已經娶妻?”
楊振突兀的這麼一問,讓沈永忠瞬間抬頭看著楊振,愣怔了片刻,緊接著便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楊振見他點頭,緊接著便又問道“家中可有子女?”
沈永忠不知道楊振突然問他這些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便抬頭看了看楊振,卻見楊振問完了話,隻是無表情地看著他,於是想來想去,最後照實說道
“有勞都督動問,如今永忠膝下僅有一稚子,尚不足兩歲。不知都督何,故動問此等瑣事?”
聽了沈永忠的回答,楊振心中已有想法,當並不回答沈永忠的問題,而是再次問道“許天寵可是你的嶽父?”
“這個——,不知都督,何故有此一問?”
到得此時,沈永忠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所以並不直接回答,而是反問起楊振來了,想要弄清楚楊振問話的目得。
可是楊振哪裡管他這個,當下更不答話,隻是板著臉追問道“你隻說許天寵其人,是不是你的嶽父?”
沈永忠見楊振如此執著,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這其中有什麼不可對人言的,於是便坦然說道
“不錯!永忠的確是許家的女婿,許天寵——許副將的確是永忠嶽丈!不知都督何故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