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新命記!
十一月二十四日中午,碧蹄館外,新築起的受降壇上,黃台吉坐北朝南,時隔數年再次接受了李朝國主的三跪九叩之禮。
這一回的受降,與數年之前在三田渡大營中的那次受降,不一樣了。
那一次,?李倧雖然交出了大明朝的敕印,但是衣冠未改,發式未變,而且仍然身穿大明朝的賜服,整個場麵,頗有些格格不入。
眼前這一次,國主李倧已經剃發易服了,?頭上的冠冕換成了黃台吉賜給的頂戴花翎,身上穿的,則是黃台吉賜給的石青色朝服補褂。
這個打扮,跟大清國的其他王公貝勒沒什麼大不同了,落在黃台吉的眼裡,自是格外的順眼。
包括在受降台下跪了一地的李朝大臣們,也都已經換上了洪瑞鳳在漢陽城內叫人按品級趕製出來的大清國朝服補褂。
過去的一片朱紅色沒有了,舉目所見,雪地上跪著的完全一片青黑之色。
隻是,此次奉命剃發的李朝大臣太多,頂戴花翎一時不湊手,而他們原來的烏紗帽又不能戴了,所以人人光著新剃的頭叩首於地,一根根金錢鼠尾小辮子在冷風中來回甩動。
黃台吉原本還在擔心,剃發易服之令下達之後,會不會在朝人士林官宦之中引發強烈的反抗。
但是結果卻並沒有。
僅僅兩天時間過去,漢陽城內的大小官員們就都默默無言地剃了發,易了服。
甚至包括漢陽城附近京畿道內的其他地方文武官員們,也在聞聽王京內的消息之後,?特彆是聞聽大王李倧以及議政府重臣們都已剃發易服的消息之後,?紛紛效仿,表示順從。
因為北方難民帶過來的消息,實在是太過聳人聽聞了。
對於不順從者,清虜兵馬動輒屠城,所過之處,屍山血海,雞犬不留,著實震懾住了許多觀望形勢欺軟怕硬的朝人。
以至於京畿道的各地官員們,唯恐自己治下的城池倒大黴,誰也不敢表現出一點點違逆不從的意思了。
更何況他們的大王李倧都已經當眾剃發易服了,議政府德高望重的相公們都剃發易服了,他們這些芝麻綠豆官兒們還能說什麼呢?
所以,短短兩天之內,漢陽城內乃至整個京畿道內的朝人文武官員們,竟然毫無波瀾地接受了剃發易服的現實,沒有人掀起任何抵抗的浪花。
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黃台吉大為放心。
於是,在碧蹄館新起的受降台上重新接受了李倧的三跪九叩之禮之後,黃台吉在李倧親自牽馬領路的情況下,帶著兵馬浩浩蕩蕩地開進了李朝的王京漢陽城,並且直接入主了昌德宮。
與此相應的是,徹底看清楚了朝人虛實的黃台吉,在入駐昌德宮的第二天,正式發布文告,命令李朝各處文武軍民儘皆剃發,倘有不從,以軍法從事。
這一個由多羅鄭郡王濟爾哈朗以及朝人議政府領相洪瑞鳳聯名發布的文告,使用蟎漢諺三種文體昭告朝人道
“金錢鼠尾,乃是大清鼎新之雅政;峨冠博帶,實是因襲南朝之陋規。各處官紳臣民,若是實心歸順效忠我大清,衣冠發式皆當遵依本朝之製度。
“今歸順之民,良莠難分,多有心懷叵測者,暗藏其中。是故今發布告,通令內外官吏軍民皆著剃發,以彆順逆。
“自今布告之後,漢陽城中、京畿道內限三日,其他各道府州郡地方,自文告到日亦限三日,凡男子儘令剃發。
“各處官紳臣民遵依此令者,即為我大清之民,必恩養如一;如有遲疑不從者,則為逆命之寇,皆格殺勿論;若有規避惜發、巧辭爭辯、剃發不如式者,亦斬。”
濟爾哈朗和洪瑞鳳聯署的這個布告,被謄寫了無數份,迅速張貼到了漢陽城的四門,並從漢陽城傳向京畿道的其他城池以及李朝的南方數道。
漢陽城內見多識廣的士紳百姓,有許多人已經親眼目睹了他們大王李倧剃發易服的樣子,知道此事無法挽回。
雖然有許多人心有不甘,可是在清虜大軍已經入城的情況下,也隻能默默接受了這樣的命運,隻能照著告示上描繪的式樣,含淚剃成金錢鼠尾。
京畿道內的其他城池,早已被清虜大軍這次南下的赫赫凶名所震懾,於是剃發布告一到,即在各地官府的主持之下,紛紛剃發如式。
但是在漢城府特彆是京畿道之外的其他數道地方,濟爾哈朗與洪瑞鳳聯署的剃發令,卻一下子掀起了軒然大波。
十一月二十五日上午,忠清道忠州府府尹權澺、忠州防禦使李之龍等人,當眾撕毀了接到的詔令剃發的文告,扣押了傳令的信使,並於次日清晨往漢陽城內遞送了一道請求收回剃發命令的“萬民書”。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此孝之始也。人之行莫大於孝,今強令剃發,是強令人不守孝道也!然則,不守孝道之人,何來忠順之心耶?
“且我東國衣冠發式,雖受之於南朝,然祖宗承襲且二百有餘年,若是一朝改之,他日有何麵目見列祖列宗於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