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看來,各大兵頭們以備虜或者複遼為借口,索要大量錢糧,最後養起來大批兵馬,實力不斷壯大。
可是這些兵馬朝廷卻調動不了,既不能用他們來剿賊,他們又不願意奮起滅虜複遼,這樣一來,他們不僅耗費朝廷大筆糧餉,而且久而久之必成朝廷大患。
與其如此,還不如將他們投入到遼東戰場上去呢。
打贏了,自然一切好說。
因為沒了東虜這個大患以後,遼西的、遼東半島的、宣大的兵馬,就都沒有了不能南下剿賊的借口。
也就是祖大壽麾下的、洪承疇麾下的、楊振麾下的、楊國柱麾下的所有軍隊,再也不能以備虜、防虜為名,光拿錢糧不辦事了。
至於說一旦打輸了怎麼辦,不管是崇禎皇帝本人,還是內閣以及兵部的這些文官們,他們的真實想法,可就複雜得多了。
在原本的曆史上,鬆錦大決戰當中鬆山城因為夏成德叛變而陷落以後,大明朝的關外軍隊幾乎全軍覆沒,隻剩下約一兩萬人退守寧遠城。
寧遠城城池高固,軍械糧草眾多,足以堅守下去。
但是朝廷的旨意,是毀城棄守,直接撤到山海關內。
吳三桂舍不得毀掉燒毀寧遠城,所以隻是棄守而走,放棄了關外之地,然後撤兵退入到山海關內。
這個事實,跟崇禎初年,甚至是天啟年間很多朝廷大臣爭論遼東戰略時另一方的觀點,達成了一致。
也就是直接棄守關外數百裡之地,全軍退守山海關,一來縮短自己補給線,二來拉長敵人的補給線,然後再講戰與和。
楊振不太清楚是不是崇禎皇帝本人現在已經開始認同這個觀點了,還是說單純盲目自信到了能夠調集大軍畢其功於一役的程度。
對此,他也不好妄加揣測或者妄加議論。
但是對於內閣那些個文臣們,甚至於兵部尚書陳新甲以及眼前的這個沉迅來說,楊振卻很肯定,這些人並不在乎關外兵馬的生死存亡,甚至可能都不怎麼在乎打輸了以後的結果。
有的人甚至可能還在期盼著這個結果。
畢竟真要打輸了以後,關外的那些驕兵悍將們,就再也沒有了跟朝廷討價還價的餘地。
對內閣以及兵部的文官來說,真到那時,壞處不能說沒有,但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首先一個,就是可以省下巨額的遼餉開支了。
如今朝廷財政艱難,連江南都開始有災情了,開始流丐遍地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山東之亂平定,大運河不再被流寇人為阻斷,朝廷財政又能支撐關外幾年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的確是長痛不如短痛。
就算真的打輸了,朝野上下從此也就斷了念想,棄守關外,也就順利陳章了。
其次,關內剿賊也有了相對比較精銳的兵馬。
一旦打輸了,不論祖大壽所部兵馬如何,起碼洪承疇所部兵馬可以放心撤回關內剿賊戰場了。
同時,如果楊振的金海鎮兵馬,戰敗後也不能繼續在敵後立足的話,那麼他們也就可以渡海撤回登來了。
這樣一來,關內剿賊的兵馬也就有了,關內不斷惡化的形勢也能因此逆轉了。
再者來說,決戰失敗或者失利以後,那些以防虜、備虜不斷壯大自己的軍閥勢力,也將受到沉重的打擊,再也形不成擁兵自重尾大不掉的勢力了。
如此粗粗算來,即使決戰失敗,對京師朝廷來說,也有這樣“一石三鳥”的好處,既如此,那麼動用錦義、薊遼、金海、宣大等地兵馬,發動與清虜的決戰,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楊振也漸漸理解原時空以及這一世崇禎皇帝以及朝堂上文官大臣們的想法了。
楊振正在推測著朝廷決策背後的種種考慮的時候,朝廷欽差沉迅沉吟了片刻,再次定定地看著楊振,說道
“但是二十萬大軍的總製指揮大權,還需要聖上與朝堂議論決定。畢竟,寧遠那邊有洪督師,錦州那邊有錦義伯組大帥,將來從宣大、薊遼征調兵馬出關以後,總兵大帥隻會更多。
“楊都督你開鎮金海,兼領登來,屢次出擊敵後,功勳卓著,這一點毫無疑問。但是錦義伯祖大帥久鎮遼東,地位崇高,威望素著——”
說到這裡,沉迅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楊振,沒有再多說下去。
但是楊振也知道他的意思,知道他是想說錦義伯祖大壽及其部將恐怕不會甘居於楊振之下,聽從楊振調遣。
對此,楊振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所以,聽到沉迅這麼說,便緩緩點了點頭。
楊振的點頭,顯然給了沉迅莫大的信心,隻見他臉色明顯已送,又接著說道
“而且,根據都督的建言,除了祖大帥以外,宣鎮總兵鎮朔將軍楊大帥也必不能置身事外,到時候,這樣的總兵大帥還會更多,若以都督為總製之人,都督以為妥否?”
麵對沉迅的這個反問,楊振沒有反駁,甚至沒有說話,隻是再次緩緩點了點頭。
沉迅見狀,接著說道“就在沉某人離開京師之際,兵部職方司張郎中亦同時奉旨奔赴關寧去了。當時,陳本兵雖然未曾明言,下步出兵平虜,與虜決戰的主帥與主從之分,但其心意並不難明。”
“哦?陳本兵心意如何?”
楊振一聽沉迅這麼說,心中一動,知道沉迅這是話裡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