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煙見到子衿的時候,還有些茫然,她也跟著站起身來,臉上始終都帶著笑,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子衿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姑娘,長得是真的精致,像是一個芭比娃娃。
“可以算是你的一個姐姐吧。”
顧慧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子衿入座,她的臉上也始終都帶著落落大方的笑,子衿卻分辨得出來,這種笑,是透著疏遠的。
她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人都來了,不能失禮於人,自然地上前,沉吟了片刻,張嘴叫了一聲,“……阿姨。”
“申小姐,叫我顧夫人吧。”
“…………”
子衿剛剛強壓下去的那股緊張和不安頓時被一種羞辱所取代,其實顧慧敏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客氣的,可是她稱呼的“阿姨”兩個字,被她這樣直接地打回來,就像是臉上被扇了個耳光一樣。
哪怕不是那麼用力,可是也隻有她自己最清楚各種滋味,是否帶有羞辱的以為。
子衿下意識地捏緊了自己手中的包帶,坐下來的時候,是真的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申小姐?”
司徒煙這才反應過來,絲毫不避諱,倒是一臉好奇地看著子衿,頓了頓才說“……我知道了,阿姨,她是不是就是那個,之前有報道說,和彥深哥哥關係挺好的那個姐姐?”
“小煙,你也坐下來。”
顧慧敏對司徒煙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示意她稍安勿躁,司徒煙一直都很聽顧慧敏的話,她說什麼,她都不會反駁,這個時候讓她不要出聲,她馬上就抿唇,點了點頭,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然後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
子衿聽著司徒煙一口一個“阿姨”叫著,又看著兩人之間如此親昵的互動,她想著顧慧敏今天把自己叫來,用一種看似溫和的手腕,讓自己頻頻碰壁,她忽然就覺得有些搞笑。
其實,用腳趾想一想,都知道,顧慧敏這樣的態度對自己,太過正常了。她不喜歡自己,是理所當然的,處於她這樣的位置,自己唯一的兒子,和自己同父異母弟弟的老婆有染,當母親,肯定是不可能坦然接受。
隻是子衿沒有想到的是,顧慧敏竟然會帶著另外一個女孩子過來,而這個女孩子,還是和顧彥深有關係的。
…………
深吸了一口氣,子衿想著,事到如今,她坐在了這裡,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申小姐,其實之前我也有見過你的照片,你本人比照片更漂亮。”侍者送上一杯子衿需要的白開水離開之後,顧慧敏率先出聲,溫婉的女聲,絲毫不吝嗇讚美。
子衿不過勉強地笑了笑,她分辨得出來,這種讚美,不過就是拉遠了和你的距離。
“謝謝顧夫人,顧夫人也很年輕。”
“謝謝。聽彥深說起過我吧?”顧慧敏淡淡地挑眉,柔軟的手指輕輕地撥弄了一下麵前的杯壁,單刀直入,“我就不和申小姐說太多的客套話了,今天找申小姐來,為了什麼事情,我想申小姐也應該知道。”
子衿呼吸稍稍放輕了一下,她點頭。
沒有辦法對著顧彥深的母親挺直腰板,因為她覺得,坐在顧慧敏的麵前,是真的底氣不足。
如果有一天,她的兒子站在顧彥深這樣的立場上,去喜歡一個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的老婆,她知道,自己必定也會反對的,這是一個當母親的心,無關對錯。
“既然申小姐也知道了,那我就直說了。”顧慧敏輕歎了一口氣,這才側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乖巧的司徒煙,她笑了笑,眸光從疏遠變得溫柔,介紹,“小煙,你不是挺想認識你彥深哥哥的朋友麼?這位姐姐就是你彥深哥哥在c市的朋友,你應該聽說過她的名字,她叫申子衿。”
司徒煙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忽然想到了什麼,“……我知道了,之前阿姨在英國的報紙上麵見到的那個姐姐麼?我想起來了。”
子衿,“…………”
報紙?想必自己之前出的那些事情,已經傳到了英國,這也難怪了,顧慧敏會千裡迢迢地回來,特地找自己。
顧慧敏拍了拍司徒煙的小手背,搖了搖頭,司徒煙馬上就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不再出聲。
顧慧敏又對子衿說“申小姐,不要見怪,小煙她還是個孩子呢,說話總是這麼直接,沒有什麼壞心眼,你彆往心裡去。”
子衿倒真沒有往心裡去,她連忙擺了擺手,“不會。”
“那就好。”顧慧敏指了指司徒煙,又說“那我就正式介紹一下了,申小姐,這位是司徒煙,可能你還不太清楚她是誰,我今天既然帶她來了,就是想介紹給你認識的。小煙是彥深的未婚妻。不管怎麼樣,申小姐你始終都是喬家的人,以後肯定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和彥深……也的確是名不正言不順,想進喬家,可沒有那麼容易,你也知道的,我在英國住了20幾年,彥深就是在那邊長大的,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也是他父親認同,點頭了,才有機會回來c市。”
“……也許你們旁人看的問題和我們當事人不一樣,你們會覺得,生活在哪裡不都一樣麼?在英國,同樣也是好吃好住的供著,有兒子陪伴,有什麼不同呢?不過c市到底是我的家鄉,落葉歸根的道理,申小姐還是明白的吧?”
子衿抿著唇,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心口上,卻像是插著一把刀子一樣,疼得難以呼吸。
“顧彥深的未婚妻”——這幾字,比起任何的羞辱她的言辭來的更是犀利,準確又無誤地刺入她心臟最柔軟的地方,她呼吸困難,整個人都控製不住地瑟瑟發抖。
可是她必須要控製自己,她知道,其實她都知道,之前已經有報紙登出來了,隻是那會兒顧彥深和自己解釋了,他說了,這個司徒煙隻是他的一個妹妹,現在他的母親帶著他嘴裡說的那個“妹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麵前,光明正大地對自己介紹——這是她兒子的未婚妻,他的準兒媳婦。
她能夠感覺得到,顧慧敏將最厲害的一張黃牌,用彩色的糖紙包裹了起來,優雅地遞到了自己的麵前,然後讓自己去拆,一層一層的拆開,到了最後,她麵色慘白地看著那最裡麵的那張黃牌,對自己有著致命的傷害,她卻是怎麼都推不開。
…………
子衿始終都低著頭,顧慧敏像是沒有看到她此刻臉色已經白的像是一張紙,輕鬆地笑了一聲,繼續說“申小姐真是明白事理的女孩子,說實話,我以前就知道你,因為你是景蓮的妻子,倒是很巧,你之前有在英國留學5年,沒想到倫敦這麼個地方,我們竟也沒有機會遇到。可能緣分還不到吧,不過現在見了麵,還是覺得不生疏。”
“…………”
子衿還是沉默,她知道,顧慧敏還沒有把話說到正題上。
“所以說,人有時候還真是很奇怪的,緣分這個東西,說來了,就來了,說不來,哪怕人和人在街上擦肩而過,那也是相見不相識。不知道申小姐是否讚同我這個說法?”
顧慧敏兜兜轉轉的,從打電話給自己,讓自己過來,再到酒店清場,故意把司徒煙帶來,這麼多的步驟,她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到了最後,用最優雅的姿態,客客氣氣地對自己說著這些話,其實也無非就是想要告訴她——她和顧彥深,是絕對不能在一起的。
其實子衿真的能夠理解顧慧敏的心情,所以不管她如何對自己說話,她都不覺得她過分,但是她承認,她難受,太難受,有一種酸澀的味道,從腳底直接竄上來,一直都在她的嗓子眼裡打轉,她好害怕,自己會在顧慧敏和司徒煙麵前失控。
她深吸了一口氣,克製著自己的情緒,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是一不小心,眼眶裡的淚水會掉下來。
隻是開口,嗓音已是控製不住,有些哽咽,“……顧夫人,我知道您今天找我來,是想和我說彥……顧彥深的事情,其實顧夫人您有什麼話直接說就可以了,我都能理解。”
“申小姐,你真的能理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