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還是淺笑道“既然如此,不能當麵相報,不若就將他對你的告誡銘記於心,貫徹此生,豈非是種更深沉的紀念?”
唐煜愣了一晌。
那時,前輩告誡他的是什麼來著?
不過一字。
——善。而已。
隻是……
他黯然低笑道“可笑彆後七年,他老人家的規訓,我竟也未曾鄭重踐行過……”
曾小白忽然道“那可是一個‘善’字?”
唐煜看向他“正是。”
曾小白搖搖頭,苦笑了一聲,把那根蘆草在手指上繞啊繞,沒再說話。
大學之道,在止於至善。
此一個字,不過先賢筆毫一揮,墨染於上,便成了。
可要將這一字從竹簡上削下,落在人生中,卻要有多大的信念勇氣?
聖人曰,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世上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
若眼見父母兄弟死於前,誰還能雲淡風輕地說一句“以德報怨”?
你能麼?
風吹楊柳,柳枝掃過二人頭頂,小河裡搖著木舟,破散了一水的浮萍,船上語笑嚦嚦。
紅馬過橋,唐煜看了一會,道“是以……我十分愧見他老人家。”
曾小白抬手折了支柳條,彎成個圈,看了看,側過身戴在了個抱著衣籃的姑娘頭上,朝她嬉笑了一下,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孔丘不也說過,以直報怨,以德報德麼?人活一世,求的不過個自在。”
說到這,似乎又逸興湍飛起來,解下一隻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大口,長長地唱道“二月已破三月來,漸老逢春能幾回?莫思身外無窮事,且儘生前有限杯……”
唐煜笑了,道“曾兄又不怕生前杯儘太多,死後被小鬼戳進油鍋了?”
曾小白嗆了一口,為難道“這個……咳!”
他想了想,又突然賤嗖嗖地跳了一個話題“誒,阿煜,我都唱歌給你聽了。閣下什麼時候也賞個臉,給我演奏一下那笛子唄?你難不成是光揣著不會吹吧?”
唐煜瞟了他一眼,一夾馬腹,嘚嘚地向前走了。
曾小白摸摸鼻子,小聲評價道“嘴硬心軟。”沉默地看了他背影片刻,閉了閉眼,也打馬跟上了。
唐煜……唐煜……唉,好端端的,為什麼偏要姓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