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者之刃!
那個男人是在三年前從這個家離開的,正好是陸謙初三的暑假。過去這麼久,陸謙終於有些習慣了。成長就是不斷地對舊事物說就此彆過,並學著適應新的未來。
他偶爾會像現在一樣對著照片裡的男人說說話,彷佛那個喜歡用講故事的名義告訴他做人的道理的男人還在他身邊。陸謙很想那個男人,但一般都能控製得好自己的情緒。
他們當時是有不很正式的道彆的,總算沒留下太多的遺憾。陸謙仍記得那場突如其來的道彆和雨水滑過的天心。
山城的夏日晴天永遠那麼熱,停在露天的汽車外殼號稱可以攤雞蛋,內部不開門散幾分鐘熱幾乎沒有勇士敢坐上去。
但與此同時,這裡的夏天也不會太缺少降水,遇到下雨的天氣,大雨混雜著大風能把質量不好的折疊傘給吹翻。下雨前極度悶熱,簡直像是秋季的預演,下雨後又有沁人的涼意從領口滲進來。
男人是個很瘋的人,喜歡在下雨天帶著他站在單元樓的屋簷下踩水,直到媽媽懷著怒氣走下來揪著男人的耳朵吼他。媽媽告訴他們在雷雨天哪怕就在樓下這也十分危險,但男人卻樂此不疲。
那個男人也喜歡給他講故事,故事都是自己編的,他想要從故事裡告訴自己的兒子什麼道理,卻因為修辭能力有限經常沒辦法讓陸謙聽懂。他說他很少相信所謂的權威,所以他兒子聽的故事一定要是自己編的。
陸謙希望那個下雨天他們也在嘻嘻哈哈的踩水,聽媽媽對男人的斥責聲,但希望總是與現實背道而馳。
政府已經發布了暴雨橙色預警,不時有熾白色的電光在他們頭頂閃過,像是神靈懷著巨大的憤怒射出的投槍。雷霆轟鳴,陸謙也不免感到有些害怕,但旁邊那個男人還在跟著店內音響哼著歌,一點也沒有他們被暴雨困在這家冰淇淩店的不安,彷佛這隻是一次有趣的活動。
男人注意到了陸謙的表情,將一隻手按在他的腦袋上。換平時陸謙是不太喜歡男人摸他頭頂的,但這次他顯得很安靜,隻是抬起頭來看著男人微笑的臉。
“人生中有許多的意外啊兒子,”男人輕輕的撫摸著男孩那略有些硬的短發,轉頭看向窗外的雨,“與其去哀歎現在的處境,不如把這當作是人生中的一道彆致的風景!記得我給你講的兔子先生莫德嗎?”
“記得,那隻想要保護自己地洞的兔子。”
男人繼續說道
“兔子先生莫德最開始也和你一樣討厭意外,所以他才會死死的保護著自己的地洞不退一步,他覺得那就是他平靜的生活,所以他一步都不會退。
但當他遇到他的貓小姐,他終於明白了意外有時候會是好事啊,他終於願意搬出自己的地洞,幫貓小姐一起搭建木屋。聽我講了這麼多遍這個故事,你還沒有學會笑著接受這些意外不時嗎?”
“第一,天氣預報已經說了今天會有暴雨,你在明知道的情況下還說要賭我們回去前它不會下大,才會導致我們困在這裡。
第二,你跟我講這個故事時,兔子先生是因為固執的想把貓小姐留在自己安全的地穴裡,導致下雨時貓小姐心愛的玩偶們浸水毀了一半,貓小姐差點離他而去,兔子先生才同意建設木屋。”陸謙說完,舀起一勺香草味的冰淇淩送進嘴裡。
被拆穿的男人尷尬地笑了笑,還要說什麼,陸謙已經繼續開口
“第三,意外這東西,還是越少越好,我大概不會學著笑著接受。
最後一點,嗯,你什麼時候往我的香草冰淇淩裡摻的一勺榴蓮?好奇怪的味道啊。”
男人的笑聲逐漸放肆,陸謙也跟著笑了起來。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就是有這種魔力,莫名的小事也能讓他心情變得好起來。
雨似乎變小許多了,雷聲也顯得很遠,男人專門跑出去看了一眼天氣,決定帶陸謙回家。兩人通過電梯下到了地下負三層的車庫。或許是因為暴雨的原因,地下車庫隻有寥寥幾輛車停在那裡,而且看型號都是蠻老的車型。
陸謙忽然有些發愣,他認出了其中一款車型,雪佛蘭chevy2,雪佛蘭1962年推出的車型,很早之前就停售了,他也隻是在雜誌上看到過這種車,這輛車的年齡說不定比牽著他手的男人還大。
這種車竟然還沒有報廢,是哪位發燒友自己維護留下來的嗎?真的還能通過年檢嗎?
男人突然停住了,神遊的陸謙還在繼續往前走,被男人拽住了。陸謙疑惑的抬起頭來,發現男人的表情從未見過的嚴肅,牙關咬緊,視線不斷地掃視著周圍。
“老爸,你是肚子疼嗎?我帶了紙。”說著,陸謙就準備伸手到口袋裡去。
“彆動。”男人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命令的口吻,他從未見過男人這副摸樣,額前青筋暴起,像是恐懼著周圍的陰暗處跳出什麼吃人的怪物。
陸謙突然聽見了雨聲。那聲音越來越大,彷佛他們置於暴雨中的頂棚之下,但這根本不可能,他們實際上位於地下三層!什麼東西能讓雨水直接下在地下三層的天花板上!
天花板上開始往下滴水,遠處的燈光逐一熄滅,有莫名的聲音響起,混在嘈雜的大雨聲中,像是某種特彆的詩。那念誦聲清揚而悠遠,仿佛出自純淨的少女之口,卻在這麼大的噪聲中具有極強的分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