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以父之名的罪孽_逆命者之刃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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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以父之名的罪孽(2 / 2)

鄭大年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因為我女兒。”

“你女兒?幾歲了?”顏隊更像是在和他拉家常,這也是一種常見的問話手段,一個紅臉一個黑臉。

“十一歲。我告訴她爸爸在外麵打工,我不能讓她知道她爸爸是個毒販。”他的瞳仁快速地顫動著,勉強把極端翻湧的情緒壓製了下去。

“現在知道後悔了?!你開始販毒的時候怎麼沒為你女兒想想?你挖人祖墳的時候怎麼不想著給你女兒積點陰德?你賣那些魔鬼的東西的時候不想想有多少家庭被你弄的家破人亡?”年輕警察忍不住叱責。

“對不起,對不起,但我真的沒辦法,我”鄭大年的眼淚再也壓抑不住,在哭聲中斷斷續續的說話。

“那時丫丫還不到八歲,漂亮又可愛,”鄭大年的聲音裡帶著哽咽與顫抖,“她就是我的天使,我把她樣子紋在我的背上,我覺得她就是上天送我的最好的禮物。”

“她每天纏著我,說爸爸,你看我漂不漂亮,我說漂亮,我家丫丫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姑娘。我驕傲的把她展示給每一個人,我恨不得對全世界說‘看呐,我有一個多可愛的女兒。’”

顏隊突然打了個寒顫。有些故事你根本不用聽到結尾,你就知道它該怎麼發展,因為命運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東西,把一切圓滿的跌宕得支離破碎,把一切美好的雜糅進苦澀與疼痛。

“那個四月,她出現了出血、發熱、頭暈、乏力、食欲減退和心慌氣短等狀況,我帶她去醫院檢查。整整兩天的各項檢查,結論是血癌,全稱叫急性髓係白血病2。我對未來的一切規劃都在那天碎掉了。”鄭大年的聲音中透著那麼多的痛苦,彷佛那一天的夢魘還停留在他的腦海裡,連憤怒的年輕警察都愣住了。那種痛苦直到今日還在撕扯他,他像是被困進了那一天的絕望中。

“治療這個病要很多很多錢。我發瘋般地籌錢,能借一塊錢是一塊錢,能賣的東西我都賣了,親戚朋友借遍了,沒人再願意跟我聯係。熬了兩個月,孩子她媽實在過不下去了,跟我離了,她是個好人,走的時候沒有跟我要一分錢。是我對不起她。

當時丫丫要化療,就算她隻是小孩,醫保也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有時候我笑著跟我媽說,今天隻花了不到一千五百塊欸。我一個月工資三千多,房子和那輛破麵包加在一起買了四十來萬,平均一天兩千多,一個月就是差不多七萬塊錢。

我所有存款加上之前賣的錢撐了八個月。她在病床上度過了她的八歲生日,我和她奶奶給她買了一個最小的蛋糕,給她插上蠟燭。她笑的很開心,我也想配合她笑,我真的很努力的在笑。醫生說建議骨髓移植骨髓移植,但手術費高昂到我連想都不敢想。

我每天隻吃一碗稀飯,兩個饅頭,上完工就跑去醫院看她,我生怕哪天就看不著她了,我怕極了。她化療的時候吃不下飯,我在一旁流眼淚,她跟我說爸爸不哭,丫丫不疼,我說爸爸沒哭,爸爸真的沒哭,爸爸隻是太喜歡丫丫了。她說丫丫也最喜歡爸爸了,爸爸真好。

我最對不起的人是我媽,她快八十了,當時她還每天出去幫人打掃衛生,被人吆來喝去,幫我籌錢。她有腿和腰上的老毛病,疼的受不了的時候隻能自己坐在地上歇息,沒人扶她起來。我辛苦了她老人家八十年,沒有儘到一點孝道,現在她還是在幫我照顧丫丫。我真的對不起她,我下輩子願意當她腳上的鞋子給她踩一輩子。”

鄭大年的哭訴聲是那麼疼痛,哪怕是恨極了毒販的警察們也不禁在心裡暗暗歎氣。

“我真的沒辦法了,我無數次爬到醫院的天台上,想著跳下去吧,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但我一次又一次想到丫丫,她還在等著我給她掙錢救命呢,她才八歲,她還得活著。還有我媽,我死了她怎麼活得下去?

我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但我甚至不敢花錢去買安眠藥。我得精打細算每一分錢給丫丫買藥,給她化療,給她偶爾買點有營養的東西補身體。買個蓮花白炒肉末,肉末都是給丫丫的,菜心給我媽,我吃硬一點的菜幫子。

我無數次祈求上天,讓丫丫康複吧,把病痛給我,我好幾天都隻吃一頓飯省下來錢去寺廟裡上香,我跪在佛像麵前磕了一個又一個頭,但丫丫的病還是沒有好轉。必須要做移植,但我沒有手術費,也等不到骨髓源。

我一天隻睡三四個小時,但我賺的錢還是不夠,遠遠不夠,醫院每天都在催我繳費。那些小護士也是好人,她們會給丫丫準備水果,每次去看丫丫我都幫她們打熱水抬尿盆,幫她們搬東西,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

那天,我同鄉的老甘哥跟我說,能給我找個能賺到錢的活乾。我那時為了錢都瘋魔了,我都沒問是什麼我就說好。第二天,他讓我把一個包送到貴州去,回來給我一萬三。跑一趟貴州,當晚我就能回來,這對我來說簡直就像是天上掉餡餅,我跪下給他磕頭謝謝他,丫丫的治療費有了,他眼神有些躲閃但我太興奮了沒去問。

回來我才知道,他讓我送的是海洛因,整整三公斤海洛因。”

鄭大年的哭聲逐漸收歇,像是這個未老先衰的男人已經流乾了他所有的淚。

“我根本沒法冷靜,大吼大叫,我根本不敢相信我做了什麼。他跟我說,我已經是死罪了,夠槍斃幾回的。他把錢塞給我,說讓我想想,讓我為女兒想想。我不管是報警還是拒絕之後的工作,我女兒都是死路一條。

我抱著丫丫的照片,流著眼淚看了一整晚,第二天我拿著錢去醫院交了一部分住院金,買了豬肉給丫丫做了一頓黃瓜炒肉。我看看我媽和丫丫臉上的笑容,我那時就知道我沒辦法回頭了。

我回到家還是睡不著,我突然想起我背後還有我女兒,我把我的女兒紋在了背上,但我已經是個罪犯了,我不可能每次去背那些沾滿了鮮血的東西的時候,讓我女兒看著我!

我拿著鋼刷,扭頭對著鏡子,沾上潔廁靈一點點的洗刷,把皮肉刷掉一層,再疼我都忍著。刷著刷著我又有點後悔,感覺像是我傷害了丫丫一樣。但我真的不能讓女兒看著我去做那些事,我還是下死力在刷,殘留的皮肉就拿剪刀剪,長痛不如短痛。我跪在地上沒忍住,發出了嚎叫,鄰居罵我大半夜的叫魂,我覺得他罵的真對。我試著自己處理,但傷口太大了。我去醫院的時候醫生嚇了一跳,我說我出車禍了。

我跟丫丫說爸爸要去外地打工,給丫丫掙錢,她很懂事,雖然哭了,但還是說爸爸你安心走,我會聽奶奶的話。我媽也哭了,她說一個人在外千萬注意安全,媽媽這老骨頭快沒用了,但還能幫我守兩天丫丫。

這些年來,我每晚都在做噩夢,一個月才敢給丫丫打一個電話,不是我不想她,我想她想的要發瘋了,但我不敢,我覺得我整個人都是泡在血和惡裡的,我不配。你知道她說過我什麼嗎?她說爸爸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她說爸爸在外麵記得照顧好自己,她會乖乖聽話”淚水再次滂沱。

“今年丫丫找到了配對的骨髓源,才做了手術,手術,暫時沒有嚴重的並發症。我這些年乾這些臟活攢的錢都寄回去了,她終於要健康了,如果不出意外她再有半個月就能出院了,我終於不用每晚做噩夢夢到我救不了她了

求求你們了,彆讓我媽和丫丫知道我在販毒,她才剛剛擁有自己的人生,她不該背負著毒販的女兒的標牌走進學校求求你們了,我求求你們了我媽身體也不好了,我怕她撐不住求求你們了”鄭大年一邊說,一邊把腦袋往麵前銬住他手的拘束椅的小桌麵上碰,像是在磕頭,咣咣的響,他身後的警察連忙拉住他。

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總會說出大半的廢話來,但其中蘊含的痛苦卻能讓旁觀者也體會出幾分,那些疼痛與後悔像是鹽一樣醃在了話語裡,拿再多的水都衝不乾淨。

不管是年輕的警察,還是顏隊都有些沉默。他們是為了抓捕毒販心智堅硬如鐵的緝毒警察,他們對毒販抱著極大的痛恨與除惡必儘的思想,現在卻為鄭大年的經曆有些唏噓,當然,隻是有些唏噓。

“你的孩子我們會幫忙瞞著,但老人我們是要通知的,她畢竟是直係親屬,我們會通知社區上門為老人開解。資料是必然要錄入的,我們也沒辦法。”顏隊聲音低沉,眼神嚴肅。

對麵,鄭大年發出了嗚咽聲,活像一條被抽走脊梁的狗。

“很抱歉,但是,罪有應得。”顏隊轉向年輕警察“等他冷靜下來拉取口供。”

顏隊起身向門外走去,中途沒有回頭。

他沒有回到辦公室,而是走到了小廳。小廳有一麵牆,牆上掛滿了黑白色的照片,下麵標記著他們的姓名,出生日期和已經不會再增長的年齡。

顏隊看著這麵牆,像是還能喊出他們中不少人的外號,還能夠想起他們曾經的音容笑貌。那些一起訓練,一起喝酒,一起開車的身影已經再也回不來了,但隻要還有人記得他們,他們就彷佛還能從相框中跳出來開玩笑。他們是真正的戰士,是擋在罪惡與人民之前最堅實的牆壁。顏隊對著牆麵敬禮,他在漸漸模糊的視線中似乎看到了其他人向他回禮。

每抓到一名毒販,他就會來看看這些老兄弟。他們不能立碑,不能享受香火,不能讓他們的家人去墓前祭拜和追憶,乃至於他們的家人連葬禮都不敢辦。他們的墓地必須保密避免被挫骨揚灰,他們的家人不能承認和他們有關係,他們卻是最偉大的英雄。或許毒販有著自己的心酸故事,但錯了就是錯了,這些烈士用生命捍衛著國家的尊嚴,他們才更值得關注。

顏隊放下右手,轉身向辦公室走去,他還要看看卷宗。今天的事太多了,他腦子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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